她男人卢大?总管是服侍着老?太爷过来?的,如?今虽是大?总管,府里的琐碎也不大?管,专替两位老?爷在官场上跑腿打点,倚仗这事结交下许多官吏,凡是要望着池家威势的,也少不得要望他的脸面。
老?两口?内内外外各自忙活了大?半辈子,也挣下不小的家业,现如?今他们家在离池府半里的一条街街上安置了一处显赫富丽的宅子,在平头百姓口?中,也要尊一声?“卢老?太爷”“卢老?太太”。
毓秀回家来?和她婆婆商量,问该不该张口?向老?太太讨个情。卢妈妈稍一忖度,摇了摇手,“我看这个情倒讨不得,老?太太托病不理这些事,想来?是就要看着这些人为难。再有?一层,老?太太多疑,恐怕也想趁着乱子看看咱们家谁同?谁瓜葛,谁与谁勾结。你这会去讨这私情,岂不是打老?太太的脸?非但咱们不能讨情,你还要告诉大?奶奶,叫她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免得还要疑心她和咱们有?私。”
说得毓秀心里忽然咯噔一跳,笑了笑,“这可真是冤枉,咱们和大?奶奶能有?什?么私,难道平日里说笑几句也不行?”
“一个家里住着,主子奴才说说笑笑也没什?么。老?太太怕的是两房的人为争家业,和她跟前的人勾结在一起。我是打年少起就跟着老?太太过来?的,那时候阖家属她陪房过来?的人最少,进门后倒补了些人口?到她房里,可那些人,要么是她在屋里闹句笑话,她们就去传给二老?太太四老?太太她们听;要么就是浪着要勾引老?太爷,和她都?不是一条心,她最忌讳这个。”
毓秀益发?心虚了,面上不敢露出来?半点,只谨慎地点头,“我知道了,那就凭大?奶奶按例处置吧,那小丫头也不是咱们家什?么要紧亲戚。”
后头得了毓秀这话,翠华才放心依了芦笙的意思,仍定了那小丫头一个偷盗,打了二十板子赶出府去。
这些烦难事一桩接一桩地生,岔子一个接一个地出,连池镜也知道不少,闲来?无趣,在马车内当笑话说给玉漏听。
玉漏好似不经意地听着,实则一句一句都?在心内细细盘算,面上乔作闲话的样子,“你们家也真是够乱的,怪不得老?太太严厉呢。这么些人口?,再放得松些,岂不由得底下更乱了?”
池镜也笑着点头,“我们家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少说三百口?人,还不算北京的人口?,谁管起来?都?要嚷个头疼。老?太太脾气虽古怪些,也正是她的高明之处,亏得她这几十年,家里才没有?出大?岔子,否则单是底下那些人在外头倚权生事,就得使?我们家落人话柄。”
“愈是有?权有?势的人家愈是怕这个,也保不住会有?这些事。下人在外头横行霸道,人家都?是把这笔账算在东家头上。”
“你还晓得这些?”
“我是个丫头,又不是个傻子。”玉漏以他先前的话回他,歪着脸来?瞅他一眼,又低下头道:“从前在唐家,这些事也见过不少。”
她头一次主动同?他说到唐家,池镜都?快忘了。他也不大?爱和唐二往来?,那时候因为刚回南京,好些旧友替他接风,推辞不过才和唐二吃了几回酒。他想起头回见到她时的情形,因笑道:“你在唐家的时候,唐二似乎待你不大?好?”
“也说不说上什?么好不好的,唐二爷那个人你还不知道么?他倒不至于?打人骂人,不过他想不起你时,你就挡不住府里别的人势利眼。”
玉漏想起来?那些事,觉得隔了很多年似的,那些琐碎的仇怨都?恍惚了,有?时候连唐二的面目都?不大?记得真。
池镜怅惘地笑一笑,“人口?多的人家都?是如?此,为这些麻烦,连琼妹妹也不肯再理了,这些时都?在花萼居里托病不出门。”
倏地玉漏眼睛里的光一闪,抬起脸来?,“未必老?太太这一病,你们家那些下人竟胆大?得连客人也敢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