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漏忙劝着把她娘赶下去,“您叫我回来劝,又打什么?您只管下去忙您的,我和她说。”
走回头来看时,玉娇只管目怔怔望着帐顶,眼泪糊了一脸。窗上硬挤进来的一片光,像片碎了的镜子掉在她眼睑底下,照着脸颊上一点生机勃勃的茸毛。她是她们姊妹三个里?生得最好的,偏生命最苦,先时是那位姓陆的老爷,后头又这位赵老爷,她的青春仿佛注定是要折在这些老男人手里?。
除了这没意?义的抵抗,她实在走投无路。然而泪水里?还保守着一点坚持,坐起来道:“你也不?犯着帮着爹娘来劝,我明白告诉你听,想我去赵家,除非我死。”
玉漏噗嗤一声笑出?来,坐到对过床沿去,“娘也说死,你也说死,到底是要谁死?净说这些赌气的话?,可见你这几年是单长岁数不?长脑筋。”
玉娇横她一眼,“你长脑筋,那你替我出?个主意?。”
“要依我的主意?——”玉漏顿了顿,叹了口气,“你就嫁了那姓赵的,他和他那位夫人不?都上了年纪?过几年就是要死的,这几年内,生养孩儿是没指望的事了。你机灵点,哄他们立字据留下份家业给你,将?来就是他的女儿女婿来闹也不?怕。难道老子娘死
了,就要把他们留下的人赶尽杀绝?他们难道不?怕人家说没孝道?你无论如何还算他们长辈,又有字据在那里?,再请爹找找衙门的人,还怕没有你的份?你也别惦记全都要,大家都分一点,都得了便宜,谁还真拼了命跟你计较不?成?”
她自?说得头头是道,玉娇听了半晌不?言语,隔会吭地笑出?来,“那再往后呢?拿了钱回家来,趁着人还没大见老,又给爹娘卖一次?”
等爹娘死了,她也彻底老了,再卖也没人肯要。只要爹娘不?死,就终身可以做得了她的主。她根本就是生在囚笼里?,自?然而然终身监.禁。
小夏裁缝是这囚笼的钥匙,为人妻起码还可以做得了自?己一半的主。何况他爱她,何况他爱她!
她将?头歪在床柱子上,恋恋的目光望着妆台上一柄木梳,“你满脑子想的都是钱,不?会懂的。”
玉漏盯着她那两?片娇艳的嘴唇,仿佛里?头吐出?的是什么恶毒的话?,脸色不?由得变了,“不?想钱还想什么?难道像你,净想这些个有的没的,能抵吃还是能抵喝啊?既然我不?懂,我也懒得管你,随你要死要活好了。”
说着赌气把床上的箱笼搬开,铺好了床赌气自?己睡下了。她原就有些病气在身,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又像是醒着的,连窗外麻雀叫唤也听得见。
那雀儿叫得奇怪,两?短一长,很有律节,旋即就听见一阵轻微的响动?,是玉娇压着嗓子说话?:“我娘在家呢,你先走吧。”
玉漏觉得不?是在做梦,把眼皮撩开条缝看,见玉娇正扒着支摘窗,眼向着底下两?户人家的墙缝里?。
又听一个男人小声说:“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我想好了,我带着你走,咱们跑得远远的,我有手艺,饿不?死咱们,只要你不?嫌弃我!”
玉娇欣喜不?已,两?手抠住几块钉死的板子,“我要是嫌你,就不?会给关?在这屋里?了!”说着转了转眼珠子,看玉漏一回,见她还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