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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知府当年赴淮南东路时也才二十六七的年岁,与柳相不分上下,何尝不是‘年少有为’呢?”

二十几年前,师旦不过是个小小的进士,难与柳笏相提并论。

师旦自然听得出这些人在讽刺他,面色青一阵白一阵。他心中甚是愤恼,倘若云时卿未被贬,凭他的牙尖嘴利,今日蒙羞的定然是这群老顽固。

眼见气氛渐渐失和,昭元帝忙出面打圆场:“柳知府忠君爱民,朕心甚慰,众卿也莫再争论,免得伤了和气。”

柳笏笑着举杯,顺势将话题引开:“承蒙陛下抬爱,臣感激涕零,谨以此酒敬谢陛下。”

他一起头,席间众人也纷纷举杯,柳柒忍着酒气将杯盏凑到嘴边,借袍袖的遮掩默不作声倒掉了酒水。

宴席散去,几位大臣纷纷出宫回府。

柳笏上了柳柒的马车,随他一道前往相府。

临近宵禁,街巷上行人渐疏,酒楼茶肆也纷纷打烊。洗尘宴上酒肉繁多,荤腥气息熏得柳柒颇为难受,此刻上了马车,这股不适不仅没有消退,反而愈演愈烈,几欲呕吐。

车舱内昏暗无光,父子俩即便没怎么交流,柳笏也能清晰察觉到柳柒的异样,不禁关切道:“砚书,你怎么了?”

柳柒镇定道:“许是方才贪吃了几杯酒,有些醉意罢。”

柳笏微微一笑:“你身上并无酒气,何来吃醉一说?”

柳柒十指微蜷,欲言又止。

“今日陛下给为父赐酒宴,名为洗尘,实则敲山震虎。”柳笏压低了嗓音说道,“为父是先帝旧臣,承先帝旨意辖理淮南,可自择升迁之路。这些年为父一直驻守扬州免去了不少风波,倒是你……”

柳柒道:“儿一切安好,父亲勿要担忧。”

柳笏无奈道:“你母亲日日记挂着,家里的佛堂几乎快成了她的栖身之所,镇日守在佛堂里为你祈福。”

柳柒失笑:“儿如今位高权重,没什么人可以伤害我,还请父亲转告母亲,让她莫要担心。”

柳笏道:“正因为你位高权重才更应该警惕。官场水深、人心险恶,当初我和你母亲都极力反对你入仕为官,倘若你肯跟她经商,何愁日子过不好?人人都说行走江湖等同于刀口舔血,殊不知踏入官途了才是真正的生死难料。”

马车悠悠前行,街道上已难见行人踪迹,偶尔有巡城的禁军经过,见是左丞相的马车,便没怎么阻拦。

待四周寂静后,柳笏又道,“七年前史、陈两人那场政斗牵连了众多无辜的臣子,就连你也未能幸免,晚章甚至为了救你不惜担责入狱,谁成想此事之后竟——”

“父亲,”柳柒打断他的话,“陈年旧事,提它做甚。”

柳笏叹息道:“为父两日后就要返回扬州了,有些话不吐不快,你饱读诗书,应当知道历史上有不少君王为了帝位手足相残之事。如今两位殿下为储君之位争锋相对,无论谁成谁败,必将流血伏尸。”

一将功成万骨枯,柳柒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既已入局,就只能步步为营。

马车的辘轳声将父子俩的对话倾数碾去,月上树梢时,一切又重归宁静。

翌日休沐,柳柒不必入宫早朝,晨起陪父亲在后花园走了一遭,正要去前厅用早膳时,一阵狰然的兵器击打声从假山后传出,柳笏走近一瞧,见是一位相貌清俊的小道士,不由问道:“此人是谁?”

陈小果听见声音,当即收剑往这边走来,抱拳道:“贫道陈小果,师承吕祖观清虚道长。”

柳笏道:“吕祖观承系纯阳宫,在前朝颇具盛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