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0 章 记忆(二更合一)(1 / 2)

第200章

1918年末,一战结束,俄国的内战却逐渐愈演愈烈。

凌晨五点,天空暗沉,边缘有雾蒙蒙的灰色,冰棱从屋檐落下,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格里沙拿着长杆将这些会砸到孩子们的冰棱打下来,清扫到角落里。

壁炉里的火早就熄了,孩子们缩在床上睡得香甜,有两个孩子喜欢踢被子,格里沙将他们捂好,去厨房里烧火煮牛奶。

寅寅常指责他,说他不讲实话,总是在交流时将工作中危险的部分略去,美其名曰“保密原则”,这份指责有80%是准确的,格里沙的工作中的确有诸多不可告人之处。

只有在不出任务的时候,他才会回来照顾孩子们。

格里沙的上司埃德蒙先生不仅抚养烈士们的遗孤,也进行内部肃|反,抓捕和审判叛徒,他们是最忠诚的刀,也会去为一些重要人物做护卫,当然,他们还会挖掘敌方情报。

这样的工作接触得越多,格里沙越觉得他对寅寅的爱慕不会有结果,相比起他这苦寒而充满危险的地方,还是泛舟苏黎世湖、享受赞誉和阳光的日子更适合寅寅。

寅寅小时候已经够苦了,他是六人组里唯一一个完全没有父母照顾自己长大的孩子,抵达苏黎世后,他的人生终于步入上升阶段,他找到了妈妈,成了诺奖预备役,住在湖畔别墅里的名医,在大学修三个学位。

如果相爱会让寅寅更加辛苦和陷入危险,格里沙便主动退却,将本就希望渺茫的爱情按在心底不再提起。

只是偶尔想起他的爱意将终生得不到回应,格里沙也在深夜无人时把自己关在沉郁的世界中。

格里沙和菲尼克斯有默契,他们从不在寅寅面前提起这些微妙复杂的情愫。

1918年8月底,格里沙为他尊敬的人挡了两枪,躺在急救室里一晚上才脱离危险,他是罕见的伪O型血,没有人可以为他输血,受了伤只能自己挺,他揪着为自己缝合伤口的医生,用尽剩余的力气问:“我的吊坠呢?”

那是格里沙从苏黎世带回来的吊坠,平时从不离身,在急救时被护士取下。

医生看着已经失血超过800cc的格里沙,让护士将吊坠拿来,格里沙打开吊坠,护士的视力极好,看到里面藏着一张照片,黑白照片上,东方美人对镜头微笑着。

格里沙本想请求医生,如果他死了,就让他与这吊坠合葬,但是真的看到放在吊坠里的秦追的照片时,他又不想死了。

他想,万一呢?万一我和寅寅还是有未来的呢?就算等到他二十来岁时会和结婚生子,但我还可以在老了以后,搬到寅寅隔壁养老,寅寅从不会不管我,到时候他会扶着我,和我一起去看春日盛开的杏花,那样也算相伴一生了。

格里沙握着吊坠,硬生生从死亡那边爬了回来,等再次与寅寅通感时,他已经脱离了危险期。

然而寅寅却主动投身到危险中,在1918年的夏季与秋季与

流感搏斗,累得个半死不说,到了11月,所有人都在欢庆欧战结束时,他又感染流感躺在家里。

这种只用20个小时就能带走一个年轻人的危险疾病差点也带走寅寅。

在寅寅失去意识时,菲尼克斯生出死志,说出想和他一起离开,请大家把他烧成灰撒寅寅墓地边上。

露娜气得去摸鞭子,想把这个混账兄弟抽清醒一点。

格里沙却莫名能理解菲尼克斯,他知道菲尼克斯一直有股隐藏的疯劲,寅寅、格里沙都对菲尼克斯隐隐的疯狂有所感觉,但寅寅从不在乎,因为他在帮亲不帮理这件事上比菲尼克斯还过分。

格里沙却觉得他和菲尼克斯是相像的,他们都会为了某个目的不惜生命,区别在于格里沙选择了伟大的梦想,而菲尼克斯选择了寅寅,在菲尔心里,寅寅有着崇高的地位,一旦寅寅倒下,菲尔就会像失去灯塔的迷航船只,只有死路一条。

知惠擦着眼泪去熬药,秦简煮粥时不慎烫伤了手指。

罗恩被哥哥姐姐们拒绝进入湖畔别墅,怕这体弱的弟弟也感染流感,于是罗恩也哭了起来,他敲着湖畔别墅的大门,大喊着“我要和你们一起死,不要把我关在外面,求你们了。”

所有人都乱成一团,格里沙上线时,环视一周:“干妈守着寅寅也很辛苦,菲尔,你去和她换班吧。”

菲尼克斯坐在沙发上,卷发凌乱,眼镜摘下放在一边,闻言抬眼,目光锋利,却又很快缓和下来:“好。”

格里沙又说:“如果你和寅寅一起走了,我的余生依然会为了伟大的理想而奋斗,但我的内心永远都有你们。”

菲尼克斯回道:“好,我知道了。”

格里沙又对露娜说:“把罗尼放进来吧,他是个男子汉,没有那么柔弱。”

露娜舒了口气:“我知道了,那小子再哭下去,我的心都要碎了。”

她打开大门,罗恩就扑进来,和露娜抱在一起放声大哭,露娜搂着罗恩,也不禁红了眼眶。

格里沙安慰了所有人,在通感断开后,他也捂住眼睛靠着墙缓缓下滑,颓然坐在地板上,揪着胸口的衣物深深喘气。

他预想过自己的人生,包括自己的结局,他愿意为了保护他人死去,被子弹打死也好,被刀子砍死也好,被炸|死被拷问折磨死这些他都可以接受,但所有的结局里,寅寅都应该好好活着!

他就和自己的通感伙伴们一样,对于寅寅可能走得比他们早这件事一点准备都没有!他们方寸大乱,格里沙也没有好到哪去,他攥着装有寅寅照片的吊坠感到了比中枪时还深重的痛苦。

幸好最后寅寅没事,于是那一切痛苦都烟消云散了。

寅寅醒来后抱怨着,“我真衰,真的,这一病嗓子都哑了,哼个皂罗袍都咳嗽,但愿电子显微镜早点成功,我们可以观测到病毒这个小玩意,不然连疫苗研究都困在一片迷雾里,人类对自己的免疫系统、对病原体的了解都还浅薄,拿什么对抗疾病呢?”

家伙笑着听他从科学领域吐槽到知惠考试没拿满分,知惠又想哭了,这下他们不得不劝寅寅。

露娜:“差不多得了,知惠已经拿第一了啊。”

秦追:“我不在才拿的第一。”

菲尼克斯:“不要太执着满分,寅寅,你的教育方法有时候太严厉了。”

罗恩:“是啊,知惠还是个孩子呢。”

秦追:“我只是用泰德叔叔要求菲尔的标准去要求她!她天赋绝佳,不应该因为是小孩就被浪费啊!”

知惠缩在一边,捧着自己的试卷,瘪瘪嘴,有点委屈,她好不容易才考到这个成绩的。

秦追又说:“但她把其他人都考下去了,包括那些老叽叽歪歪女人学医不如男人的傻比,干得好,菲尔,我还在隔离,你先去给她买最高品质的牛排吃,等我出去了给她腌辣白菜。”

知惠的眼睛立刻亮了。

寅寅是这样的,他会使劲压榨知惠的潜力逼她去学,但也不吝于花费最大力气给她砸资源推着她往上走,论文署名也好,去医院工作也好,参加奥运也好,在他的心里,知惠是小女孩这一点完全不耽误她将来必能做出大成就,因为她就是那么棒,说知惠不好的都是傻比。

知惠常常双手叉腰带着自信的小表情,昂首挺胸去面对各种挑战,和寅寅这种严厉和鼓励兼备的教育风格不无关系。

相比之下,格里沙的教育风格就被同事们认为太过温柔。

小熊把作为孩子们早餐的牛奶粥煮好,放在桌上分好餐,将孩子们叫醒,看着他们将衣物穿整齐,自己去热水房把孩子们要用的开水带回来,省得孩子们自己提水时烫着,带他们漱口再吃早餐。

如今俄国许多城市都有食物短缺的问题,但孩子们这里的供给总是充足的,没有刷牙的牙膏,格里沙就用寅寅给的配方调了牙粉给他们用,效果意外的好,孩子们都没有蛀牙。

他是这些孩子们脾气最好的小爸爸,从来不凶他们,在他们生病时抱着他们,为他们缝补衣物。

等到带孩子们上课时,格里沙也从不斥责那些不够聪明的小孩,他脾气好,耐心地教,孩子们总能学会的。

小小的托霞拉着他:“格里戈里老师,等以后我做和你们一样的人,我给你做属下好吗?”

格里沙揉着学生的小脑袋,勾起嘴唇:“我希望你做别的工作,比如厨师,裁缝什么的,比较安全,我的工作太危险了,我从事这份工作就是为了你们能安全。”

托霞问道:“那您这次能留多久呢?”

格里沙遗憾道:“我下午就要走了,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多陪陪你们,但接下来的工作很紧要。”

托霞:“涉密吗?”如果涉密的话,小托霞就不继续问了。

格里沙回道:“还好,我要去伏尔加格勒,然后坐船,从伏尔加河到顿河,我出生时就沐浴了伏尔加河的河水,这次算是回乡。”

小熊恍惚起来,他在3岁以后就生活在高加索山脉之中,

那才是他心中的故乡,而他父母相爱生活过的伏加尔河畔的小镇,在他的记忆里已经很模糊了。

但很稀奇的是,明明他都记不清了,寅寅却在某次闲聊时谈起“我记得格里沙以前住在索科查镇,欧基街47号,你爸妈在那租房子住,格里沙长得像妈妈,但爸爸也挺俊的,就是喝酒喝得肚子比较大,蓝莓派要注意别长胖了……”

寅寅把他们的一切都记得那么清楚,如同一本独属于0212家族的史书。

安慰好不舍的孩子们,格里沙套上长长的靴子,披着厚实的棉衣,背着行李上了火车。

他看到了瓦西里,那也曾是老师的护卫,他现在负责运送粮食,两人在火车站碰面,都没有太多的时间叙旧,只能和对方碰了碰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