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明机突然笑出了声来,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
他直起身来,将手中冷酒的杯盏放到桌子上。他望向钟隐月,脸上笑意浓浓:“你发现了?”
耿明机慢条斯理,丝毫没有事情败露后应有的惶恐失措,反倒脸上一派从容。
“别说些没用的废话。若是没发现,我来这里做什么。”钟隐月声音低沉下来,“给我解开。”
钟隐月这次是真的动怒了,这句话说得杀气腾腾,连身上都涌出雷气。
雷电滋滋作响,引得四周骤然阴冷下来。
窦娴本还想说些嘲讽的话,嘴角都咧起来了。可这些雷气一出,她立刻脸色一白,笑意尽失,赶紧闭上了嘴。
她耸着肩膀,不敢再做声。
白忍冬不悦地皱眉,开口说:“玉鸾长老,您别这般咄咄逼人。再怎么说,师尊也是您师——!”
他话才说一半,钟隐月立即头也不回地朝着他一甩手,扔出一道雷咒。
惊雷突如其然地破风而来。白忍冬一惊,立即一侧身,堪堪躲过。
虽说堪堪躲过了,但他躲闪不及,并未完全躲开。这道惊雷擦过了他的臂肘,留下一片鲜血淋漓。
白忍冬吃了痛,捂住了受伤的胳膊,瞪向钟隐月。
“长老说话,你插什么嘴。”
钟隐月头都不回,缓缓收回出招的右手,那手上还绕着雷电阵阵,“教你的时候我便说过,尊师重道。你们乾曜山,就是这样尊师重道的?”
白忍冬沉默不语了。
沈怅雪瞥了他一眼。见白忍冬这副受了气却又不敢言语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了下。
耿明机瞧见白忍冬受伤,轻轻一拧眉:“怎么,师弟这是被从前的弟子说中痛处了?这般急着让人闭嘴?连弟子都看出你不尊敬师长了,师弟这长老做的真是……”
钟隐月打断他:“没跟你说那个。现在,赶紧给我解开。”
耿明机鲜少被人打断,他脸色一沉,搁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抬起来,猛地攥紧了拳头,好似也起了杀心。
钟隐月脸色也不好看。两人阴着脸色,对视半晌。
片刻,耿明机忽的放下握拳的手,转头道:“都出去。”
不知耿明机为什么突然要赶人,但此处空气早已变得十分焦灼了。窦娴点点头,不敢多留,赶忙招呼了白忍冬一声,领着他一同出去了。
“你也出去。”耿明机对沈怅雪说。
沈怅雪没动,他端着一张无辜漂亮的脸,望向钟隐月。
他不动,耿明机一皱眉:“叫你滚呢。”
“他不听你的话。”钟隐月说,“我来让你解他身上灵法,你为何赶人?”
“有话要同你说。”
“那便在这里说,他用不着避你,此事也与他相关。”钟隐月回头,“把门关上。”
沈怅雪点点头,回身关上宫门去了。
他
这般对钟隐月言听计从,耿明机真是笑出了声来。
他哈哈大笑起来,抬手就拍起了掌,站起了身,一边用力拍掌,一边从案后走了出来。
“好!()”耿明机高声笑着,“真是好,我养了你快百年,如今一转眼就对着别人唯命是从!?()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他放下鼓掌的双手,朝着沈怅雪走过去,止不住地笑着声。
钟隐月立即朝着那边跨了几步,横在了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耿明机不得不停下脚步。
他笑意瞬失,死盯着钟隐月。
钟隐月回敬一般地盯着他,眼中杀气涌动。
“这已经是我来这儿L,说这话的第三遍了。别说废话,现在就解开。”
钟隐月脸色黑得能滴墨出来了。耿明机见此,却又咧开嘴角笑起来,那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去了。
他哈哈两声,回身又往里走回去,拿起一旁柜上的折扇,伸手一展,给自己扇了两下风,慢条斯理道:“别这般着急,师弟,我可还没答应你要解开这法术。”
“你说什么?”
钟隐月怒气更甚,身上的雷气把衣发都吹动了,溢出的雷动之声越发震撼。
“炉鼎之术,的确是我下的。”耿明机道,“这岂不正常?师弟,这年头,上头的掌事人说是仙门也能接灵修弟子,但有几个是真的愿接灵修的?妖后之事在前,这些个畜生随时都可能咬人,谁能心无芥蒂地养在屋头里?”
“没人真的认灵修做弟子。这些畜生,根本修不了仙。”
“华药门的云渡收的那只兔子,也是一早就打算做试药台了,不然,他门下弟子怎么会敢先他一步的?”
“他们早就从云渡长老那儿L听过他的打算了,才敢出手祸害那只兔子。”耿明机往一旁的桌柜上一靠,“什么灵修,不过是些早晚都会心入歧途的畜生。大家都是这样想的,只有你跟个傻子一般,将这糟烂的东西捧在手心里当个宝。”
“醒醒吧,玉鸾!凡世间,咬了人的畜生都是要杀了吃肉的!就算是入了修界,可这些畜生归根结底也是会咬人吃人杀人的,我又为何不能为己所用?”
“沈怅雪本来百年前就该死了,他那时就只是个要死的兔子罢了!我好生养了他这许多年,算是给他延了百年的寿命!就算最后无法成仙,也算是让他多活了这一百年,他就算是被我吃了,也合该为我磕一个头的!”
听到最后,钟隐月脑子里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啪地就断了。
“你有病吧!”他破口大骂,“耿明机!你真当自己是真人神仙呢!?还要为你磕头,他千辛万苦开化人形修道至今,就只是为了变成一颗能被你吃的金丹不成!?你这杀千刀的东西,在这破山头上苟延残喘三百年都飞不上去,你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钟隐月直呼了他的名字,指着他的鼻子就开骂。
耿明机愣住——钟隐月还没有这么放飞自我地跟他破口大骂过。
反应过来后,他
() 脸色立即青了:“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这儿L可是乾曜山,你疯了!在这儿L对着我这般无礼!?”
“礼!?礼那是对着真人神仙和师祖祖辈的!你算什么东西,我还要跟你假惺惺地演兄友弟恭!?”
钟隐月回头一指站在不远处的沈怅雪,“你的弟子!你捡回来的!他是个天赋异禀的剑修!与你门下那些受你疼爱的弟子唯一的不同,就只是不是人而已!!”
“你把他捡回来,给他希望教他道法,最后就只是为了把他吃了!?”
“耿明机,你他大爷的是长老!天下第一的剑道长老!大乘的仙人!剑仙!!”
“天底下有多少人觉得你是天上的月亮,乾曜宫里有多少孩子觉得你不染风尘干干净净仙风道骨,你却靠着吃人骨头掩盖罪业修道!你在这山上虐生虐徒还自命清高理所当然,你狗日的就是这样修仙的!?你狗日的就是这样给门中弟子做榜样的!!”
“上一代乾曜为了你的前路呕心沥血,都要登仙了也还放不下你!他甚至为了你生剥了自己一魂,留于此处!你便是这样报答生师的!!”
“忘恩情,食金丹,吃血骨,做血阵,你便是这样修道的!乾曜师祖亲手传给你的长老之位,你便是这样坐着的!!”
耿明机勃然大怒:“闭嘴!!”
“你懂什么!”耿明机向他大喊,“你心中无仇无怨,你懂什么!?这些畜生本身便是这样!吃人肉喝人血,扯着人脸盖在自己的面皮上装人,个个都是畜生!畜生!我为己所用又如何,我折磨又如何!那都是为了大道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