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隐月说要想想再说,沈怅雪也就没有再逼他了。
沈怅雪从他身上起来,往旁退了些许,把他书案上自己方才打翻的茶杯重新摆好,擦干了水渍。
做完这些,沈怅雪就规规矩矩跪坐在原地,两手放在膝盖上,一声也不吭,乖巧极了。
他又开始低眉顺眼地垂下眼睛了。
钟隐月越瞧他越可怜,张嘴想说些什么宽慰,可又说不出什么来——毕竟照沈怅雪刚说的那些话来听,只有钟隐月答应给他上命锁,沈怅雪才会开心起来。
钟隐月不愿意锁上他。
锁是不愿意锁的,可他又不忍心让沈怅雪这般伤心。
钟隐月心中纠结无比。
他又不太理解,为何沈怅雪会这般想让钟隐月锁上他。
这命锁害了他一生,更是灵修的屈辱,沈怅雪不可能不知道。
对于这命锁,原文中也有提及。尽管没揭穿沈怅雪也是灵修,但文中也说过,对所有灵修来说,命锁都是不得不挂在身上的莫大的耻辱。
这世道,灵修虽不是人,可也不被人当人,更不被人修当个活生生的灵物看待。所有被挂上命锁的灵修都是锁主的所有物,这就好似被牵上了一圈狗绳,命他一直随着自己跪在地上走。
灵物修行,便必须承此耻辱。
沈怅雪为什么上赶着要钟隐月给他上一道屈辱的锁链?
钟隐月想不明白。也没待他想明白,跪坐了片刻后,沈怅雪便起了身,对钟隐月说要去别宫跟其他人一块抄经书去。
这会儿钟隐月也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便点了点头。
毕竟名义上还是师徒,沈怅雪向他作了一揖,回身离开。
他走后,钟隐月越发心烦意乱。
钟隐月坐了半天,又躺倒在地上,和天花板大眼瞪小眼了半天。
他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沈怅雪会想要他上一道命锁。
想了半天,他又想起系统的话。系统说他了解沈怅雪——钟隐月的确是了解的,他都快把这本书有关沈怅雪的情节翻烂了。
系统说,假设沈怅雪是重生回来的,他会不会在这一次故意三番五次地激怒耿明机,故意给自己找不痛快找罪受,钟隐月是能明白的。
他明白吗?
钟隐月有点迷茫,按照一般重生文的套路,这种事儿绝不可能。
可细细想想,他又总觉得自己忽视了什么。
他自知自己是忽视了什么的。而因着这份忽视,他又隐隐感觉,沈怅雪故意给自己找不痛快,也不是没有可能。
钟隐月思来想去了许久。
虽说心中已经有了些异样之感,答案也已经都到了心头了,只差临门一脚——可他又觉得这绝不可能。
沈怅雪怎么可能是重生的?
钟隐月心想,谁家重生的人儿还能把日子过得这般可怜,这绝不可能。
他那么可怜,
那么柔弱,没个旁人帮持,都快死在那吃人的乾曜门里了!
钟隐月望着天花板想着,又忧愁地叹了口气,翻了半个身。
所以沈怅雪为什么想让他上命锁?
钟隐月想了两天都没想明白。
他罚下去的罚抄任务太重,得点灯通宵才能抄完。
任务繁重,沈怅雪也一直没再出现在跟前,更没机会再跟他提。
等过了两天,弟子们通宵熬夜,才总算在钟隐月定下的期限前抄好了经书。一群人又毕恭毕敬地来到山宫,将五十份经书交给了他。
钟隐月拿过来,一张一张慢悠悠翻阅了过来。
他也只是随意扫一眼而已。
但弟子们跪在他跟前,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又惹他生气。
翻着翻着手上的东西,钟隐月抬起眼皮,随意一扫,见四个弟子都低着头,不敢言语,这些天堵在心口上的闷火才消下去了些。
看来他们心里都有数。前日生了那么一通气,瞧着也不是白生了,好说歹说他们是懂点礼数了。
孺子可教。
除了白忍冬。
钟隐月把手头上这些手抄的经书放到一边去,挥了挥手道:“行了,知道做错就行了,以后都注意着点,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四个弟子连忙伏身谢过他,抬起身来,正要赶紧离开时,白忍冬突然小声道:“师尊……”
“嗯?”
“前些日,弟子从秘境中得到的剑。”白忍冬小声提醒道,“您还没助我开光。”
钟隐月闻言,神色半点儿没变,手头上也十分自然地端起茶杯,抿了口茶。
他记得这事儿。
在这本书的设定里,一旦得到一把无主之剑,得剑的修者就需要以指尖血为其开光,使剑认主,才能让这把剑彻底归顺于自己,能御剑来之法。
不过世间一切事物都有好有坏,剑也是同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