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苍——魔尊乌苍。
便是蔡曲眼前这位没睡醒的兄台。
他已活了千年,曾害仙修界血流漂杵,凡世生灵涂炭,手上不知有多少血。
罪大恶极到罄竹难书的魔尊乌苍这会儿却根本不想搭理他,他昨晚宿醉,此刻正头痛。
蔡曲却还是嚷嚷:“你来此处是想做什么!还来到了乾曜山……难道说!你想杀师尊!?”
“不是,你……”
乌苍扶住额头,深深叹气,“你能听我说一句话吗?”
“你有什么可说的!”蔡曲喊道,“魔尊来到天决山,能是什么好事吗!我……不知你是为什么来的,我……”
蔡曲握着剑的手发抖不停,因紧张而咬紧的牙根都在一阵阵发颤。
他满头都是冷汗了。
很显然,他知道自己不是魔尊的对手。
魔尊乌苍,百年前在修真界正邪两派一战时,挥挥袖子就诛灭了三位大乘。
关于他的传言多之又多,一个比一个恐怖。可不论如何,蔡曲心中也清楚,面对魔尊,他这乾曜山的区区弟子,是绝无法与之一战的。
魔尊手指都不用动一下,便能弄死他。
可魔尊来到这里……一定是为了做什么。
蔡曲冷汗淋淋。
片刻的功夫,他整个后背的衣服都被浸湿了。
他知道,就算此刻临阵脱逃,魔尊也立刻就能追上他,将他一击毙命。
横竖都是死……
魔尊来到这儿,一定是想要对乾曜长老动手!反正,反正横竖都是死……
蔡曲咬紧牙关,瞪大眼睛,视死如归地握紧手中的剑,大叫起来:“啊啊啊啊啊!!”
“?”
蔡曲好不容易突然安静一会儿,乌苍还在闭着眼努力回想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一嗓门将他叫得回过神来,他一抬头,这小弟子就握着剑朝他冲了过来。
乌苍眨巴眨巴眼,随意地一挥手。
刹那间,一道玄光从挥袖间飞出。
蔡曲被正面击中,整个人飞了出去。
乌苍的玄光法术如发射的核弹,在云间迅速穿梭,直直击出去好远,咚地就将乾曜山对面的云序山山腰上轰出来一个大坑。
乾曜山和云序山立刻地动山摇起来。
蔡曲被击飞,从山崖上掉了下去。随着一声惨叫,无影无踪了。
耳边立即清净了。
乌苍却“啊”了一声:“糟了。”
他收起手,挠着脑袋又四周看了一圈,最终重重叹了一口气。
不多时,耿明机手拎着一把剑,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他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束起来,同样披头散发的,连身上的衣服也一看就是匆匆披了几件。
他身后的弟子亦是同样。
邱戈窦娴是跟着他一同过来的。
耿明机用了一炷香
的时间才终于到达现场。乌苍等他等得百无聊赖,刚折了一根树枝,正在戳地上的蚂蚁。
听到身后的动静,他一回头,看见耿明机,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你终于来了啊你,能不能别让客人好等?”
耿明机简直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才好,一整张脸都扭曲地抽搐了。
“你……”他几乎喘不上来气,“你为何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
“……哈??”
乌苍扔掉手里的树枝,一脸无辜且真诚地摊开手:“我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耿明机简直莫名其妙:“你人都在这里了,竟然敢说不知为何自己会在这里!?你当我是什么了,这般胡扯的话也说得出口!?”
“所以说我都说了,我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啊。”乌苍重重叹气,“你们也是,一个两个怎么都跟活见了鬼一样。百年前,我不是都已经答应你们了吗,会和平共处的,不会再杀你们这些正派人物了……我不过是在这儿站了会儿,便接二连三地都要来对我拔剑,至于吗?”
乌苍往这儿一站,身上的气场便如远方压天的滚滚雷云一般压迫。
这和他有没有杀意没关系,他本身的存在就足够令人胆寒。
邱戈吓得都握不住剑柄了。他咽了口唾沫,大着胆子颤声说:“你若只是单纯站着,方才那一道法术……又是什么!?”
“谁知道你家山头的小弟子脑子是不是坏了。刚看见我,吓得拿剑就要捅我。”乌苍淡淡道,“不怪我啊,有人要捅我,我的手当然比脑子快了。他掉下去了,不知道掉哪儿去了,你一会儿自己去慢慢找吧。”
“你!?”耿明机瞪直眼,“你杀我门中弟子!?”
“……你能不能听懂人话啊,他先捅我的。”乌苍又一次悠悠叹气,“你们真……”
话音未落,魔尊脚下突生法阵。
水色法阵迅速现形,法术升腾而起。
乌苍立刻跳开,躲过了法阵。他抬头一看,灵泽御剑飞在半空中。
乌苍笑了声,一回身化作一阵黑气。
一人从空中重重落下,一拳砸在他原来所站的地方。此拳威力可怖,竟一拳就在那处砸了个坑出来。
黑气飘到远了些的地方,重新在那处化作人形。
云序长老啧了一声,将拳头从地里拔出来,站起了身来。
“真恐怖啊你们。”乌苍说,“能不能听我说句话?”
“有什么可听你说的。”耿明机说,“百年前,你已与仙修界定下契约,此后再不会入任何一座山门,再行杀戮仙修之事……可今日,你却主动破了契约,还有什么可说的!”
乌苍用一种绝望的目光望向他——那是一个发现自己真的没法跟人交流的绝望眼神。
而原因,是因为对方倔得像头傻驴。
乌苍不想跟他说话了,转身抬头看向空中:“灵泽。”
灵泽长老在半
空中低下头:“?”
“把上玄叫来。”乌苍说,“我早说你们山门这个一根筋的匹夫脑子有病,真是越活病越大了。”
“我不知掌门在何处,应该就要来了。”灵泽说,“师兄,你也莫急,我瞧他似乎没有敌意,他既然有话要说,就听……师兄!”
乾曜忍无可忍了,他拔剑出鞘,朝着乌苍冲了过去。
云序长老见状,立即道:“师兄!我来助你!”
两人一同朝着乌苍冲去。
乌苍一挥袖子,玄光法术再次击出。
朝他冲去的两个长老身子一扭,躲了过去。
两人向他袭来,乌苍脸上那股蔫蔫提不起劲儿的无聊之意退下去了些许。
他眼睛里一亮,扬了扬嘴角。
剑至身前,云序的拳头也到了脸前。
乌苍抬起手,一手生生握住剑身,一手握住了云序的拳头。
灵泽大惊。
耿明机也愣住。
乌苍脸上露出浓浓的笑意来,额间血色的纹印冒出了血光。
他握着剑身的手掌里淌出鲜血。乌苍却毫不在意,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耿明机心道不好,立刻将更多灵力加于钩月剑身。
火光在剑身上迸发,烧至魔尊乌苍的手掌。乌苍仍然不以为意,手上越来越用力。
钩月剑嗡嗡震动,发出仿佛要断裂一般的咔咔断裂声。
突然,它一声悲鸣,在乌苍手中活活断裂。
钩月剑剑身全部碎裂,当即只剩下了一把剑柄。
耿明机猝不及防,一时没收住力,往前一扑,跪到了地上。
他拿起剑一看,目眦欲裂。
“师尊!”
邱戈大叫,云序一时分神,也喊了声师兄。
乌苍握着他拳头的那只手立刻用出法力,一股玄色的光当即迸发,将他击出去数米远。
云序长老在地上翻滚了十几圈,险些掉下山崖去。
“这般不经打。”
魔尊乌苍甩了甩手,嗤笑一声,又低头看向耿明机,“你也是,你越发不经打了。”
耿明机抬起头,两只瞳孔瑟缩着看着他。
“看我做什么?我说的不是实话?”乌苍笑着说,“还是前代乾曜更强些。难得他一片苦心,你却偏偏一年比一年弱。仙不仙魔不魔的,废物。”
乌苍摊开流着血的手掌,把钩月剑的碎片哗啦啦地扔到地上,打了个哈欠。
他脸上的浓浓笑意立刻消散,方才那股提不起劲的无聊又回来了。
他揉着眼睛:“算了,许久没和人打过架了,你们也算让我开心了下。上玄还没来的话,你们就跟他……”
话音未落,突然一道惊雷在远方炸开。
轰隆一声巨响,打断了魔尊的话。
魔尊话语顿住。
这一声惊雷只是个开场白。
滚滚雷声自身后不断
响起,刚亮起没多久的天色肉眼可见地立刻暗沉下来。
空中压下滚滚雷云,乌云厚重如要坠下来。
如同是什么不详天兆降临,他们周身也刮起大风。还未长出多少新芽的树被大风摇晃得东倒西歪,叶子也被生生吹下,随着大风四起。
砰地两声巨响,狂风将柴房的门窗猛地刮开。
蜷缩着睡在茅草堆中的人猛地一抖。
他颤颤巍巍地爬起来,望向窗外。
见到空中雷云似得了命一般朝着一个方向涌去,沈怅雪眼中立刻亮起光来。
他咳嗽着,装着窗框,往窗外望去。
“什么!?”
“什么,怎么了?”
窦娴立刻抓住邱戈,躲到他身后。
这般邪的天气,让她不安极了。
从第一声雷响起,魔尊就背对着雷,表情呆呆地僵到现在了。
他瞳孔渐缩,此刻才慢慢回过身去,望向雷云的方向。
这是什么?
雷灵根?
……何等高深的修为!?
这些低低的雷云似有所感,都朝着雷声的方向涌去。那一处,如同有一漩涡一般,不断将雷云与大风吸去。
耿明机从地上站了起来,目光惊异:“这不会是……”
邱戈怔怔望向耿明机:“这是什么?”
“雷劫。”
大风之中,灵泽长老望向那处,声音也有些被惊到的发颤:“这是……雷劫。”
“雷劫……?啊,玉鸾长老。”邱戈反应了过来,说,“玉鸾长老要出关了?”
“玉鸾?”
魔尊的语气突然变了。
那声音里几乎是藏不住的兴奋。他回头,露出的侧颜上,那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去:“新的玉鸾吗?”
完蛋。
灵泽心里一咯噔。
“魔尊,”她提醒,“契约。”
“新的玉鸾吗?”
魔尊还是执拗地问她。
那张脸上的无聊之意全尽散了。他瞳孔都兴奋地缩小了,额间的纹印又冒起血光——那是他又因为战意癫狂起来的展现。
“……新的玉鸾。”灵泽只好说,“你……”
话音未落,魔尊咧嘴露出更恐怖的笑容。他伸出舌头,舔了圈嘴唇,一回身散作黑气,朝着悬雷山奔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