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与宝姝,也是其中的一环。
想到此处,群青脸色微沉,吃干净手上的枇杷,附耳问郑知意:“良娣餐后想不想去消消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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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明帝回御座用膳了。吕嫔的宫女金子将含元殿用于储藏的小角门打开。
光亮照进黑暗中,藏匿内里的人稍稍偏了偏头,依稀可见白玉般的下颌。
“圣人下旨了。”金子说,“委屈长史了。”
那人目光一闪,慢慢爬起来。
仓库低矮,陆华亭只得跪坐在其中,面前摆有笔墨。吕嫔将他藏匿此间,方才那两份拿来博弈的奏疏,是他听着门外宸明帝与吕嫔的对话,持灯现写,咬住笔摁上印信,又由金子悄悄递出塞进奏疏中,由吕嫔拿给圣人看。
这样才能保证,以最少的代价留住燕王。
在狭小空间待得太久,他出来时,唇色发白,却神情自若,拂掉袖上稻草:“吕嫔娘娘肯帮忙,蕴明感激不尽。”
金子笑得很甜:“孟给事中送给宝安公主那只红玉珊瑚,已是珍品,娘娘们都很羡慕,她们肯定想不到,陆大人乞巧节写福笺那日允给娘娘的红玉佛像,比那个珊瑚大一圈!我们娘娘很是喜欢,打算放在吕万户侯的私宅里镇宅用。”
“娘娘喜欢就好。”陆华亭道。
“对了,”他问金子,“吕嫔娘娘念奏疏时,可是看见了一份绿封皮的密奏?”
() 金子的眼神闪了闪:“郑公公帮太子殿下拿进来的,娘娘一看跟长史相关,赶紧藏起来了。()”
“可否给某??()?[()]『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陆华亭问。
金子却笑着推诿:“娘娘说了,她喜欢长史这种聪明人,娘娘即便知道了密奏的内容,也不会乱说的。”
她说:“娘娘的胞弟吕万户侯在长安南郊看上一块地,想在那里建宅邸,只是长安地贵,不知长史……”
陆华亭眼瞳漆黑,却是微微一笑:“好啊。”
“那奴婢先行谢过长史了。”金子喜滋滋说完,却不退下,仍垂手立着。
陆华亭瞧她一眼,便知她还想要打赏,摸向自己的袖口,却是一顿,想起随身带着的通宝,全都给群青了。
“不用了吧。”金子推辞。
陆华亭的手指扣上自己的腰带,毫不犹豫地将蹀躞带中间镶嵌的那块白玉掰了下来,递给金子,笑道:“这怎么行?赏是一定要的。”
金子见过与宫妃结党的权臣,行事这般恣意的还是头回见到,耳根红了:“多谢长史赏,日后有事,随时来找奴婢或者银子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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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华亭在夜色中走下玉阶,逆吹的风将他的衣袖和衣摆扬起来,真当是通身上下,空无一物,他眸中倒映着冰冷的笑意,只觉有趣。
也不是空无一物,他手上还有一盏灯,散发着微微的光明。
他将灯提高一点,照亮阶下站着的李焕愤怒的脸。
“我说你去哪里了,原来干这事去了。”李焕已换好戎装,压抑着怒火,低声道,“你难道不知晓我最厌恶与后妃结交,一个个给父皇吹枕头风,只会将朝局搅乱罢了!”
陆华亭看着他,眼中噙着无谓的笑意:“殿下,好事你叫萧荆行去做,我做不来。”
李焕一时竟叫他身上的迸发出的冷意镇住。
陆华亭安静地走下来,李焕留意到,他与自己拉开了一些距离。
上一世李焕坚决不与后妃结党,叫李玹与受宠的新妃结交了个遍,将李焕打压得很惨。
陆华亭本就是不择手段的人,既得先机,没有道理不加以利用。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李焕低声道,“可你干的是什么事?未经我同意你就敢揽下迎佛骨的事,我的印不是叫你这样盖的。那上下需要多少银钱,你给我变出来?!”
陆华亭:“钱的事我与王妃会想办法,无须你多虑。”
“不仅是钱。”李焕想不通,“楚国亡国,不就是因为皇帝湎于修道,不理政事?阿兄提倡神佛之事,我本就不快;现在倒好,我们燕王府也大力主张。”
陆华亭道:“三郎,你可知举国上下有多少寺观?仅长安便有二十六寺,四十八观,信徒不计其数。如今新朝最重要的是尽快争取民心,琉璃国是佛教正统,若能迎佛骨入长安,便意味着被琉璃国承认为正统,千万教众自然归附。这么好的事,为何不办?依我看,还要大办。”
李焕住步。陆华亭头都
() 没回:“看我做什么?”()
“我觉得你近来好像变了个人。”李焕道,“我看不清你到底要做什么。西市之事本就是孟观楼构陷,为何不查?不知这些手段哪里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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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不查?此事暗查。殿下,我不想瞒你。”陆华亭转过脸望着李焕,黑眸中没有分毫笑意,“这世上有许多人,有人是同路人,有人是同归人。我与殿下,只是‘顺路人’而已。”
“我还在这里,全因恩没报完而已。”陆华亭的眼神淡漠。
“你的意思是你会走?”李焕好像被他的话刺痛,恳切道,“你我顺路至最后,我许你加官进爵,我许你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我们不能算是同路么?”
陆华亭笑了笑,不语。
上一世李焕登基,他才发觉,无论谁坐在那个位置上,人心都是会变的。
眼前的少年李焕决计想不到,有朝一日,他陆华亭要杀的人,他会费尽心机拖延阻挠;他想保的人,对方则越过他,一杯鸩酒鸩死。
他本也不是来帮李焕重走帝王业的。
不过是为了做完自己未竟的事而已。
“眼下不是还顺路,你放心,总归不会害了你。”言谈之间已到了驿站,陆华亭道,“上马吧。”
战机不可延误,燕王府的四名近卫、十五名护军随行,近卫们早就装了衣物、兵器,牵好马,连夜赶赴凉州。李焕翻身上马,月光之下,通身犹如铁铸的骑兵:“别忘了,帮我照看阿芙!”
陆华亭一直到马蹄腾起的扬尘落下才转身。
望见在树丛下的石头上有个人影,他的目光陡然锐利,三两步走过去拨过树丛,照亮一张雪白的脸。
他转身观测,这个位置,这个角度,能把燕王随行几人数个清楚,连对话也听得分明,一阵凉意涌上后心。
群青感觉他定定地盯着自己的脸好一会儿L。
“今日宴席,娘子光彩慑人。”他的声线好听,落在耳中自含真挚。
她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么一句话,一时顿住,分不清这到底是称赞还是嘲讽。
“你尾随我们过来?”陆华亭紧接着道,“驿站不是回东宫的路径吧。”
果然。群青坐着,掀起唇角:“尾随?良娣是燕王长嫂,光明正大来给燕王饯行,奴婢陪同而来,不慎踩进水坑,整理一下仪容,这你也要管?”
说着,不再理他,专心弯腰弄鞋。灯笼照亮她的裙边,确是沾满泥泞。
随即耳畔传来郑知意跑过来的声音,还有她发亮的嗓门:“那燕王可算是走了!我问养驿马的,这下可以给我骑一下了吧,他竟说不行……”
“良娣,燕王府长史也来送燕王。”群青忙直起腰提醒。
郑知意方才注意到黑暗中还有一个人,吓得“啊”了一声。
好一个长嫂来饯行……
陆华亭看了一眼被群青利用得团团转的郑知意,与她行礼:“良娣想骑马,臣带你们去上林苑,驿马不能骑。”
“本宫知道。长史没什么事就赶快回去吧,本宫和青娘子开玩笑的,没见过宫里驿马,顺便看看罢了。”郑知意说完,就如临大敌地看着陆华亭。
群青低头把裙摆擦干净,只觉察陆华亭靠近了她,将一物放在她身旁的地上,随后离开。
群青转头,看见那只发着微光的灯笼,立刻叫住他:“长史的东西落下了。”
陆华亭住步:“回宫路上经过林中,路不平,雨天积水,青娘子拿着,给良娣照亮脚下。”
“这里离东宫近,离燕王府更远。”群青说。
陆华亭转过头,灯光倒映在他眼中,照出他脸上的无谓,照出几分虚幻的温存:“某走夜路习惯了,不会踩空。”
群青望见陆华亭夜昙般的身影,独自走入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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