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被俘,看来那箱箧的遮掩还是有作用的。
萧偃正凝眸思索,赵阿婆端着一盘撒子、两碗野菜粥进了屋,见他醒了,她也不赘言,只是道:“倘有力气,便下来吃口饭罢。”
萧偃规规矩矩的下床用饭,赵阿婆见他一脸乖顺,又想起来自己的孙女,便道:“我姓赵,你只管叫我一声赵阿婆,我是从玉带河边捡来的你,你年岁不大又是个娇客,怎会沦落至此?”
萧偃早已打好腹稿,他将声线矫饰的平和一些,道:“奴本是凉州人士,受朔地的战事牵连,奴随父母逃难,途中遇上兵匪,人财两空,奴侥幸保下一命,顺着运河一路南渡……”
赵阿婆听后,更是唏嘘不已,新皇因篡位之举并不得民心,致使今岁的关北战乱频发。
她想了想,又道:“我原有个孙女,名作赵燕儿,她身子骨弱,月初因病夭折了,户籍尚来不及销去。你一介孤女,在外地没有籍契如何立身?若不嫌弃,你留下来与我这老婆子做个伴,未尝不可。”
萧偃暗自思量:三个月前因一参将叛变,江宁城被新帝的铁骑攻破,近日是回不去了。
他培植的亲信亦被冲散,假使他在外游荡,被追杀的风险极大,这个身份倒是恰恰好。
他展眉一笑,乖巧应喏。
赵阿婆心里宽慰些许,将手边的撒子推给他,道:“我那小孙女爱吃的,恰好是你们凉州的吃食,香的很。”
萧偃掰下一块,细细咀嚼,这类油炸的食物燥口,他自打一年前胸腑中箭,肺部便落下旧疾,加之近日奔波,立时被激得咳嗽起来。
赵阿婆连忙端来一盏水,迟疑道:“你这身子仿佛有些弱症?”
萧偃如实道:“被匪寇追击,难免落下些伤病。”
赵阿婆面色一白,道:“我这人命太硬,身边本就留不住人……只怕是不合宜。”
她一叹,从袖间摸出一张榜纸,道:“今早进城,见城里的富户宋府正招徕小娘子,说是要进府与宋小娘子一同习书。”
“吃住一应包揽,既有月银,三不五时也准人归家,并不是什么签死契的奴才。”
萧偃接过宣纸,听得赵阿婆道:“倘若你愿意,也不失为一个好差事。宋府是名声顶好的人家,待下人多有恩惠,说不准能给你请个郎中好生调理。总归强过我这个无甚本事的老婆子。”
*
萧偃进宋府那天秋意明净,日光朗朗。
他同一群穿红着绿的小娘子站在一处,高挑的个子架一件浆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面容昳丽,一双狐狸眼眼尾微挑,低眸时显得慵懒又冷淡,静静矗立着,像一柄未出鞘的剑,分外扎眼。
韩嬷嬷打从看见他第一眼就莫名不喜,暂且按下不表,先循例筛选一通。
她拿起册子,问的第一个问题是:“可读过什么书?”
萧偃左侧一水儿的姑娘皆答:“读过《女则》、《女训》。”
算是很中庸妥帖的回答。
谁知韩嬷嬷眼风未动,只道:“我家姑娘不读此类,想来你们聊不到一处,诸位小娘子,且领了赏银归家罢。”
这户人家倒稀奇,萧偃心道,抬眸扫了韩嬷嬷一眼。
这一眼更令韩嬷嬷不喜,她暗自腹诽:这小娘子生得太冷太艳,眼神也晦暗,藏着一股子杀气,万不能教她家姑娘沾染。
寻个由头打发了才好。
偏偏萧偃此人周全,读书习字自不必说,为人处世更是滴水不漏,心眼子简直和筛糠似的。
应付宋府的确是绰绰有余。
韩嬷嬷没了法子,只能抛出一句:“你是极好的女娘,然则你生得太高,与我家小娘子不相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