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就没有吗?”
三堂共治来制约,李越和王守仁来攻心,这才是皇爷所设想的平稳过度道统的办法。可这个办法,刚一出炉就遭受重创。王守仁和李越先后罢工,通过论辩扩大心学影响的主意,直接宣告破产。皇爷是不缺笔杆子,可声名籍甚,无竞一时的还真是不多。许多摇摆不定的文人,一看连李越和王守仁都偃旗息鼓了,更是直接倒向理学一方。如此一来,逼得皇爷只能开始以势压人,以财揽人。
这对宦官和锦衣卫来说,本该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他们的权柄得到空前的加强。地方上,镇守中官横空出世,再次加大对财源的把控,而在中央,锦衣卫开始四处巡视,罗织罪名,排除异己。被李越压制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能扬眉吐气一把,叫他们怎能不欢喜。
杨玉当时还和张允一起笑李越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以为没她不行,就来拿乔。也不睁开眼睛看看,有再多的智计又如何,这就叫一力降十会!”
那段时日,他们简直走路都带风。锦衣卫如风一样在北京大街上驰骋,哪怕是六部的堂官都不敢与之争驰。而镇守中官终于作为地方建制扎根下去,正准备摩拳擦掌,大展拳脚。
只是,事态却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乐观。如果还是在闭关锁国之时,高压和控制手段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效用。可如今海关已开,局势不可避免受到外洋的牵动。仅凭东厂和锦衣卫,既无法真正稳定变化万千的局面,也无法彻底击溃此起彼伏的反对力量。一场漫长的拉锯战从此拉开了序幕。
今天拉这波人下狱,明天就有另一拨人弹劾他和他党羽。今天打完了廷仗,午门外血肉横飞,明天又有另一拨人跪在外面请愿。到最后,大九卿已把他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弹劾不成就要全部请辞。杨玉从满怀斗志,到疲惫不堪,最后已是隐隐生畏。
而地方的水,比中央还要浑。刘瑾从踌躇满志到心灰意冷。这样远的距离,如此复杂的势力,这么的短时间,他要把镇守中官这根钉子扎下去,还要取得显而易见的成就,这比登天还要难。可是他就像疯了一样,不顾张文冕的劝阻,一意孤行。他道:“我再也等不到这样的好机会了……我已是七十四岁,我不能到了入土前,还是只会趴在地上摇尾巴。”“……我要让他们看看,他们做不成的事,我们非但能做,还比他们做得都要好!”执念像火一样,在他的心头灼烧,让他手段越发激进。终于,镇守中官在地方闹出了大乱子。
皇爷闻讯久久没有言语。刘瑾那时仍不肯死心,他道:“只是一点意外,求爷开恩,再给奴才一点儿时间,老奴必能给您办得妥妥当当……”
杨玉实在看不下去了,他跪在御座前期期艾艾道:“爷,要不咱们先退一步,暂时让他们得意几天……”
皇爷的眼底一片幽深,他微笑道:“退一步,怎么退?拿你们的命去退?”
皇权与臣权,内廷和外廷,争到了这一步,都已是被架了上去,没有各退一步,只有不死不休。
杨玉倒吸一口冷气:“可这么说,咱们只能硬碰硬了?”他们是不怕硬碰硬,天底下谁能硬得过皇爷呢。可碰完之后里里外外那么多事,又该怎么收场?
张文冕的声音陡然响起:“草民斗胆!”
他不顾刘瑾的劝阻,抬起头来。岁月匆匆不饶人,这个白面书生也因连日的操劳,无心打理头顶的霜白。他道:“敢问李阁老,近日还好吗?”
死一般的寂静弥漫开来。皇爷扶额发笑:“她当然好,无事一身轻。”
没人敢说话。杨玉想说,事已至此,她还能怎么样。她要是肯干事,之前早就出来了,何必等到今天,难不成您还要去求她不成。可话到嘴边,他还是硬生生把话咽了下去。
皇爷道:“罢了,快到年关了,都出去松快松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