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不为闻及“太子殿下”之语,瞳仁即有微颤,眸中孟聿秋的身影便也似涟漪般略略晃动了一下。
随后,他亦与那内侍一般,微微俯下身去,轻声道:“......孟相,冬禧。”
孟聿秋没有应声,只目光温柔地停留在谢不为身上许久,才再次看向了那内侍。
“我有几句话想与......谢侍中说,还有劳中贵人行个方便。”
那内侍哪里担得起孟聿秋这一句“有劳”,一时便也顾不上其他,当即慌乱应下,再迅速退到了长廊拐角处。
提灯远去,谢不为身上一寒,但旋即便被更加和煦的暖意笼罩——
是孟聿秋走到了他身侧,替他挡去了廊外寒风,而从孟聿秋身上传来的融融暖意,也顺着这陡然缩小的距离而漫至他全身。
“鹮郎,许久未见,可还安好?”
孟聿秋说的不过是最寻常的寒暄,但谢不为却不禁心下一颤,像是被一双手紧紧攥了一下,那其中的酸涩滋味便顿时如忽涨的潮水般淹没了他所有的感官。
但他却依旧保持了微微俯身的姿态,没有抬头,更没有回答。
廊内静默了须臾。
孟聿秋忽然轻轻叹了一声,“鹮郎,不要担心,朝中不会知晓你我相见......”
“孟相。”谢不为深深呼吸了一下,开口打断了孟聿秋的言语,再略略阖上了眼,纤长的乌睫垂下,于眼下留了一道淡淡的阴影。
他又紧紧掐住了自己的掌心,迫使自己尽量冷声道,“墙有耳,伏寇在侧*,如今朝中颇不安宁,你我不该在此时多生
事端。”
他们的分开本就是迫于时局,更直白来说,也就是迫于颍川庾氏的眈眈。
而如今,庾氏更是势大,宫中亦多庾氏的眼线,若是让庾氏得知了他与孟聿秋私下相见,那庾氏必定会再次以此为柄来攻讦孟聿秋。
“我知道,我也明白。”
孟聿秋抱着孟齐的手臂紧了紧,默了片刻后,再继续道,“吴郡事险,我亦有所耳闻......我深思熟虑了许久,可还是忍不住。”
“我只是,想亲眼看看你。”
耳边风声忽停。
谢不为只觉掌心的疼痛已抵不过心内的胀痛,眼眶一热,溢出的泪水沾湿了长睫,但他仍强忍住了这已经传至四肢百骸的痛苦,对着孟聿秋再是一拜,便要转身离开此处。
“小爹爹!”
孟齐突然朝谢不为倾身,而孟聿秋也随之再往前了一步,便更加靠近了谢不为。
谢不为察觉到孟齐已是半个身子悬在了半空,虽知晓孟聿秋不会松手教孟齐摔下,可仍下意识抬臂去接。
披在身上的羽氅顺臂展开,遮住了孟齐的身影,也遮住了他与孟聿秋之间的空隙,远远看去,便像是他展臂搂住了孟聿秋的脖颈。
很快,谢不为就意识到了这点,正欲撤臂退后,可忽有一声乘寒风传来——
“卿卿,你在和谁见面?”
谢不为瞬即侧首看去,重重交错的光影之下,一道玄金色的身影愈来愈近。
零碎的光亮拂过其轮廓分明的面容,便更显其仿佛穿透寒风而来的凌厉之势。
——是萧照临!
谢不为的呼吸猛然停滞了一下,又连连退后了好几步。
他张了张唇,是想要解释什么,但萧照临却不及他开口,就当着孟聿秋的面握住了他僵硬地悬在半空中的手,再稍用力,便将他拉入了怀中。
萧照临只掠了孟聿秋一眼,便垂首贴着谢不为的鬓角,语调格外温柔,但言语却如锋芒尽显。
“孤当是谁,原不过是不相干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