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含章殿中常侍冯介亲领储副仪仗至皇陵,传袁大家之令,迎太子提前回宫,并由羽林军左右扈卫。
为赶行程,此次仪仗以轻简为主,由驷马大车为主驾,加鞭赶往宫城。途上萧照临邀谢不为、冯介同座,是为商议宫中之事。
但,直到跟随萧照临上车之后,谢不为还是有些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萧照临暗中捏了捏谢不为的掌心,是为安抚,再正身对冯介道:“现下宫中如何了?”
冯介将萧照临对谢不为的亲昵姿态看在眼中,但不动声色,只恭敬回答萧照临之问,“昨日陛下突然昏厥,太医院上下急忙为陛下诊治,道是恶月天时不定,毒邪侵犯,竟引得陛下许久未犯的喘鸣之症复发,一时龙体不抵,才致晕厥。”
“当真是事出突然,那陛下现在如何了?”
萧照临略微颔首,虽口中说着“突然”,又关心皇帝身体,但谢不为一点没看出萧照临面上有任何焦急或是关切之色,仿佛这“突然”也尽在其预料之中。
冯介同样沉稳,只道:“还不曾好转醒来。”
萧照临再颔首,“那袁大家召孤回宫之事,可曾遇到什么阻碍?”
冯介垂眉道:“昨夜陛下未醒,诸臣难免议论纷纷,今早袁大家至垂拱殿以皇后玺印宣告召殿下回宫之事,果然遭颍川庾氏为首的一干公卿反对,道殿下乃戴罪之身,又是陛下亲令殿下前往皇陵思过,岂能违逆陛下之意。”
萧照临毫不意外,只淡淡道:“此次反对者都有谁可曾记下了?”
冯介点头,“都记下了。”再续道,“袁大家特意等了诸臣议论尽发,才道,‘天子有恙,国本岂能在外?众卿安的是什么心?莫不是想效仿谯国之贼?’此言一出,垂拱殿内众人皆有惊惧,再不敢阻拦殿下回宫。”
萧照临又是一颔首,神色依旧淡然,“那庾氏是何应对?”
冯介这下言语略有谨慎,抬眉暗睨了一眼萧照临的面色,才道:
“福康殿那头听闻了垂拱殿之事后,便传召豫王、新安王入宫,至紫光殿为陛下侍疾。”
萧照临冷笑一声,未再多说什么。
而谢不为见萧照临对皇帝晕厥之事即不惊也不惧,更无慌乱之色,便想到萧照临对伏南所说的“孤自有方法”,似是领悟了什么,心下一跳,但也不好当着冯介的面去问萧照临,便也只能保持安静。
等入了城门,天色薄昏,萧照临便让张叔领着小队羽林军亲自驾小车送谢不为回府,临行前并为谢不为抚了抚额前碎发,眼底浮着淡淡笑意,言语轻且缓。
“卿卿,明日会有人带你去新宅,里头布置我让张叔都为你安排妥当了,你自己再选几个可靠的人带过去,就可以一直住下。”
但谢不为却没半点得了心心念念已久的宅子的喜悦之色,只听萧照临与冯介之间的三言两语,他便能猜出如今皇宫之中定是暗潮汹涌,亦有许多明枪暗箭在等着萧照临,无论是对萧照
临的担忧还是对朝局的关心,他都无法再心无挂碍。()
他眼中映着天边燃烧到斑驳的晚霞,黑夜已从中露出一角,再不过多时,夜色将彻底将整个临阳城笼罩,谁也无法逃离黑暗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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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照临怎会看不出谢不为眼中的关忧,他极力忍住将谢不为拥入怀中的欲/望,指腹在谢不为的眉眼处多停留了一瞬,便只能收回手。
他知晓,从他踏入城门的那一刻起,甚至更早时候,便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他不能表现出太多对谢不为的爱怜,不能让那些人窥视的目光聚集在谢不为身上。
萧照临对着谢不为微微颔首,“我不会有事,去吧。”
说罢,便教启程入宫,不再多看谢不为一眼。
萧照临甫至紫光殿寝阁,便见袁大家、庾妃、豫王及新安王还有一众后宫嫔御皆在,太医也都候在了阁内一隅,中有不时的啜泣之声,场面显得有些混乱。
但萧照临知晓,袁大家乃是有意为之。
众人见萧照临进来,纷纷行了见礼,但萧照临只作焦急惊慌之色,未曾理会,趋步至了龙榻前,问立在一侧的太医令,“父皇如何了?”
太医令看了庾妃一眼,见庾妃暗暗点了头,才躬身回道:“陛下邪袭于肺,内遏肺气,外闭皮毛,肺卫为邪所伤,肺气不得宣畅,热蒸液聚成痰,痰热壅阻,肺失清肃,气逆而喘,并近日多有劳忧,一时气逆上冲,才致晕厥。*”
萧照临面上急虑不敛,“那父皇何时会醒?”
太医令赶忙跪下请罪,“臣等已为陛下全力诊治,现下陛下喘鸣之症已稳,按理来说应当快了。”
萧照临却并不满意,似有迁怒,对着太医令劈头斥道:“什么叫快了?要孤看,定是你医术不精,便只会拿这些矫言来蒙骗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