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蔷意不知道该惊讶贺静生让她叫他名字这件事,还是该惊讶他此时此刻叫的是她的小名,依依。
似乎是在以身作则,给她示范。
提醒着她,两人关系变化后该做的第一步就是改变对对方的称呼。
她的小名从他嘴里说出来,似乎变了味道。明明普通寻常的一个昵称,被他说得暧昧又缱绻,像大提琴尾音的余颤,撩人得很。
而且,如此自然。
沈蔷意的耳根就这么莫名一热。激起一股生理性的羞赧。即便她内心并不想这样。
他沉沉的目光还是不由分说将她笼罩,看上去竟然出奇地充满耐心,静静等待她开口。
可沈蔷意被注视得内心直发毛,她吞了吞唾沫,尝试发音,冰冷得像机器:“贺静生.....”
贺静生眉梢微动,扣着她后颈的手倏尔收紧,她猝不及防地又被拽近一步,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她的嘴唇险些就要撞上他的喉结,就差那么几毫米。
她的手抵在他坚硬的胸膛,想往后退,可他的手却像无法撼动的大山将她压制。
“不对。”他还是不满,像高高在上的审判官。
她的呼吸渐渐急促,无意之间,尽数喷薄在他的肌肤,他的喉结上。
眼看着他的喉结在视线之中快速滚动。
贺静生似乎也察觉到此刻的距离有多危险,因为身体再一次发生细微的变化,只是因为她的呼吸而已。
所以总算大发慈悲般松开她的后颈,不过转而扣住她的下巴,微微一抬,她被迫昂起头。
仰望着他的眼睛,小心翼翼揣摩他的心思。
或许他这种身份的人,没人敢胆大包天连名带姓地叫他。
所以沈蔷意做了番心理建设后,再次开口,温温吞吞的,“......静生。”
这次学聪明了点,知道丰富一下感情色彩。
语调软绵轻柔,尾音有些娇滴滴。
因为紧张,声线颤抖,生硬加起来的感情色彩也的确显得刻意,不过却足够讨好贺静生,以至于只是被她叫一声而已,下腹的反应便能溃堤。
太夸张的程度,贺静生不着痕迹地蹙起眉,眸色暗得不见底。
沈蔷意还以为这一次还没让他满意,内心有些发慌,正努力想着对策时,却又见他勾唇淡淡一笑,松开她的下巴,手指奖励般摸摸她的脸颊。
不过仍旧一言不发,继续拉着她往前走。
沈蔷意不知该不该松上一口气。
他这人真的太让人捉摸不透了。
城堡实在太大,走了好一会儿,穿过不知道多少个房间,才来到餐厅。
餐厅也大得离奇。光是餐桌都好几个,不同形状的,适用于不同场合。
早餐摆在一个白色大理石圆桌上,桌子中间放着一个陶瓷花瓶,里面插着新鲜的花束,是白玫瑰。
贺静生牵着沈蔷意走过去。
很有绅士风度地替沈蔷意拉开实木雕花餐椅,沈蔷意轻声道谢。
他在她身旁坐下,捻起桌上的餐巾搭在腿上。
男仆在一旁服侍。为他们倒上一杯正宗的英式早餐茶。
她还是轻声道谢,首先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品尝。
味道像伯爵红茶,但又带着些甜,很醇香浓烈的一款调制混合茶,十分让人惊艳。
她忍不住又喝了几口。
早餐品种实在太多,沈蔷意选了一道咖啡枫糖焗培根,培根鲜嫩酥脆,枫糖的甜恰到好处,烤好的番茄和撒在上面的百里香更加增添清新爽口,味蕾实在满足。
沈蔷意的眼睛瞬间明亮了起来。
“味道如何?”贺静生察觉到她的反应,问道。
沈蔷意不假思索地点头:“很好吃。”
没想到堪称美食荒漠的英国还有这等美食。
他弯起唇,将他那份也递过去:“这儿还有。”
沈蔷意连连摇头:“不用了,我吃不了那么多。”
再好吃的东西也该控制有度,况且她本来食量就不大。
说到这儿,沈蔷意顺着这个话题又不动声色地试探:“而且我一会儿还要去剧院排练的,不能吃太多。”
她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观察他的神情。
这话已经暗示得够明显了吧。
贺静生慢慢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而后优雅拿起刀叉,切盘中的三明治,说话也慢条斯理的:“我已经替你请过假,你休息一天再观察一下身体状况,稳定过后明天再去。”
“.......”沈蔷意第一反应就是不满地拧起眉,他怎么能擅自替她做决定。
“不行,我一定要去的!我的身体已经没事了!”沈蔷意坚定地抗拒。
之后,听见他不紧不慢地补充:“重新赞助的事我已经交代阿山去办了,这次比上次多加两千万英镑。”
他轻描淡写一句话就能准确无误抓住她命门。
沈蔷意心惊肉跳,多加两千万英镑?
那就是一共七千万英镑?
她内心一片哗然,不由自主握紧了刀叉,“那巡演.....”
“放心。”
他还是那样气定神闲,可这两个字格外有分量。
沈蔷意悬着的心总算落回肚子里,如释重负地点头。
他抬眸看她,唇角笑意浅淡柔和,“既然已经令你满意,那么能不能听我的话,乖乖在家休息一天?”
即便他在笑,一副同她商量的口吻,可沈蔷意却感觉到了一种无形的压迫。
“好。”
再不愿意,也只能答应。哪里还有拒绝的余地。
“这样才对。”贺静生抬手揉了揉她的后脑,下巴一指放在她面前的另一盘咖啡枫糖焗培根,“这一份也吃掉,医生说你需要补充营养。”
沈蔷意还是点头。
原本觉得美味的食物,此刻在
嘴里竟然如同嚼蜡,再也没有了任何胃口。
气氛安静下来,只有枯燥的刀叉声。
她很听话地开始吃第二份,吃得越来越慢,到最后都觉得难以下咽。
因为已经撑到了极致。
直到陈家山拿着正在响的手机走进来。
贺静生用餐巾擦拭嘴角,“你先吃,我接个电话。”
沈蔷意“嗯”一声。
贺静生站起身时,又摸摸她的脸,而后离开了餐厅。
他一走,沈蔷意就立马放下刀叉,不想再多吃一口,难受地长呼一口气。
她的手机不在身上,这会儿也没事做,揉了揉肚子,端起茶杯慢慢地品尝。
餐桌旁是全透明的玻璃,丝绒般的窗帘尽数拉开,系在两侧,视野开阔,能一眼望见花园里的绿植,世外桃源般的景象,令人心旷神怡。
只不过今天天气不好,阴沉沉的天空,正下着密密麻麻的小雨。
沈蔷意放下茶杯,手托着腮,目光呆滞,无意识地叹了声:“又在下雨。”
“不喜欢下雨天?”
身后突然出现的声音,冷不丁吓了沈蔷意一跳,浑身一抖猛地回头看去。
贺静生正朝她缓缓走来。
要怪就怪柔软的地毯,踩在上面完全不见任何声响。
“英国的天气.....容易让人抑郁....”沈蔷意很小声地吐槽一句。
他重新坐下,解开了西装外套扣子,慵懒地靠进椅背,也侧头看向窗外,目光悠远深邃,不知想到什么,狭长的眼尾溢出笑意,连同嗓音都柔了几分:“我倒是很钟意雨天。”
沈蔷意没说话。
贺静生慢悠悠收回视线,又看向她,笑意还在,问道:“去过香港吗?”
沈蔷意摇头:“没去过。”
舞团以前全球巡演时也去过香港,不过那时候沈蔷意还没入团,入团这几年并没有去中国巡演的计划。而在她上学时期就更不用提了,哪有时间去旅游,她连北城都没玩遍过。
贺静生又说:“香港大部分时候天气都还不错。”
沈蔷意不明白他突然开始念叨香港干嘛,难道是对他的地盘的一种炫耀?
就算不理解,也只好附和般点头。
一边温顺地点头,一边无意识地挠了挠脖子。
贺静生手里还拿着手机,边角在桌面上轻点,“香港那边有点事情,我得尽快回去.....”
不等说完便注意到沈蔷意发红的脖子,声调拔高:“别挠!”
瞬间起身,大步迈过去,抓住她的手,阻止她继续抓挠的行为。
她的脖子已经起了大片红红的丘疹。
“你对什么过敏?”贺静生握着她的下巴使她偏过头,他仔细检查她惨不忍睹的脖子,皱了皱眉。
“蜂蜜。”沈蔷意如实告知。
贺静生转头问一旁的男仆,哪道菜里有蜂蜜,男仆回答说早餐茶里加了
蜂蜜。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直接打电话给陈家山,言简意赅:“叫医生马上来餐厅。”
昨晚医生来了过后就一直没离开,在城堡里随时待命,就是怕沈蔷意再反复发烧。
打完电话后,贺静生又看了眼她的脖子,丘疹越起越多,连同脸也被波及。
她痒得有些受不了,还想挠,贺静生牢牢将她的手抓住,严肃提醒:“再挠就破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