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胤瞥了友人一眼,道:“现在看着自己的墓看得太紧了,天天嚷嚷着谁把他藏宝的地方说出去了。”
顾七面不改色,他伸手去拿酒葫芦:“是吗?墓里出入那么多妖,丢东西正常。”
突然间,顾七拿了个空。
他神情一怔,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然地回过头,这一回头他妖瞳稍稍颤动。
旁观的段胤注意到顾七没说话,一偏头看去——
月华落下照映着点点流光,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趴在沿窗的坐塌上,拿走了顾七随手放置的酒葫芦,似乎是被酒香吸引,就着葫芦嘴闻了闻,紧皱的眉头似乎在判断什么。
在顾七与段胤的目光下,少年半句话都没说,就着那葫芦嘴咕噜地喝下几口酒。
事发来得太突然,段胤甚至还没从少年清醒的状态下反应过来,只有顾七注意到宿聿的眼神里带着半分的懵懂,灵眼的纹路比原先要黯淡很多,有点不太对劲的陌生感,顾七脸色稍沉,不太确定地问了声:“宿聿……?”
宿聿没应他,就着葫芦又喝了好几口。
他似乎没能分辨出烈酒,像是睡醒干渴,一股气就将顾七酒葫芦里的酒喝得一干二净。
顾七阻止未及,酒葫芦已经被丢到了地上,阴凉的气息碰到了他的手。
宿聿变回游魂状态后比人形要轻,凝形却浑身阴凉,时不时冒出点不受控制的鬼气,此时他碰到顾七,像是早已熟悉了顾七身上的气味,如每日依靠而眠那样攀着顾七的手探窗出来,跌到了顾七的怀间。
段胤:“!”
万恶渊渊主醒了的消息,半夜一下就在整个万恶渊里传开了。
刹那间医庐震动,江行风刚闭眼休息
() 了没半会,就被徐天宁一把从被窝里拽出,连拉带背顺着药箱,跟着医庐里其他医修轰轰烈烈地跑到了镇山碑里,身后还跟着齐六大总管等人。
一经赶到的时候,就看到鬼主半倚在床榻上,披着顾少主的外衣,手里拿着不知从何而来的酒葫芦。
眼神惺忪,唯独一身酒气无人能敌,神情间没一点清明,不知道是没睡醒,还是完全喝醉了。
江行风脑壳一蒙,最关键这酒谁拿来的!
酒鬼段胤正想往后撤,坐在榻上的少年就像是注意到他,没说话,但一双眼睛地盯着他:“段胤?”
看人的时候带着一种诡异的压迫力,刹那间其他鬼众以为老大清醒了,只有顾七紧紧皱着眉,眸光中带着几分探究,注意着宿聿灵眼的状态,那双眼睛中的金纹有所动静,却有点虚弱:“他以前对自己的神魂动过手,灵眼状态有点奇怪。”
奚云平也不顾他人阻止过来,见到床榻上的少年时,后者也转过来看他。
眼神中带着探究与辨认,似乎在试图看清他的脸,他突然从师弟某些习惯中认出,这是宿聿辨认阵纹的时候会有的神情,对一样东西熟悉时,他总会这样去分辨结果,最后恍然大悟。
“奚师兄……?”
分辨出来时,宿聿紧紧皱眉,似乎在确定,又带着疑惑。
徐天宁明白了什么,试图用一句话去解释他的状况:“虚弱没恢复,魂有问题,过几天就好了。”
不见神明:“???”
最后还是一位颇为经验的老医修站出来,替医圣解释:他曾诊断过类似这样的情况,当时也是一名修士神魂受损,沉睡很长时间后清醒,神魂出现异样。万恶渊鬼主更是游魂,本身就是以魂为基,一经神魂受伤出现的异状要比其他修士更重,如若这人还对自己的神魂动过手,那出现记忆异样也是正常的事。
徐天宁看着宿聿还有点黯淡的灵眼,很显然一向勤恳的灵眼图腾也在此时罢工了,他点点头。
江行风捂着头,倍感头疼:“他是通灵魂,还有灵眼,这种情况会好得比别人快,快就几日时间,晚就半月。”
周围的修士们听懂了,简而言之,就是清醒了,没醒全。
等完全清醒就好了,但没清醒时会记得什么,谁也没法确定。
而宿聿似乎也从一开始认人的状态中恢复过来,看向周围陌生却带着点熟悉的鬼修们,眉头紧皱:“鬼修?”
被关注的鬼修们汗毛耸立,自从宿聿不管事后,万恶渊鬼修们已经很久没感受到被老大注视的压迫感了,一个个往后退,把最前面的位置让给了万恶渊镇山兽,连不见神明都拉着亲爹奚云平往后退,墨兽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到宿聿的眼神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墨兽看向宿聿,此时此刻落在它身上的眼神带着一分探究两分疑惑外带七分看食物的态度,直接把它拉回南坞山,这小子一见面就对镇山碑动手,还把墨灵珠给吞了……现在这眼神,是要把它吃了吗!
一
群鬼修顿时如临大敌(),有什么比自家老大一觉醒来谁也不认更惊悚的事情吗?
最关键的是?()?『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宿聿身侧的鬼气涌动,隐隐有失控的迹象。
徐天宁茫然回头:“怎、怎么处理?”
江行风:“还能怎么处理,先走啊,现在不能刺激他!”
齐六:“躲几天吗?但老大随时随地都能知道我们在哪啊!”
“要命,以前也没听裴观一说他睡醒有起床气啊!”带酒的罪魁祸首段胤顶着满身酒气往后退,“这小孩现在脾气变大了吗?”
一群医修兵荒马乱地开始赶人,生怕这人满为患的屋里爆发什么血腥世间,鬼主只是神魂受损,实力还摆在那里,一不认人要是乱动手,那整个万恶渊都会大乱。
“他不认我了!”墨兽喊道。
不见神明:“他还不认我这个儿子呢,你有我惨吗!”
万恶渊鬼修们跑来跑得有猛,逃命的时候就跑得有多快。宿聿还没分辨出那种熟悉感从而何来,房间里就跑得空无一人,他还有种喝完酒没清醒的感觉,人跑空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房间里唯一留下来的人,那人顶着稍许陌生的面孔,身上的气味却格外地熟悉。
他没说话的时候,那个人也没说话。
宿聿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男人就走到他的身边坐下。
数日沉眠的人一睁开眼,就变成这副警惕的模样。
这种状态像是从梦魇中惊醒,将醒未醒,但还是竭力地判断着顾七。
顾七似乎明白了什么,往他的方向靠近了一步。
床榻上位置很近,一经挪近,两人放在榻上的手碰到一起,顾七按住了他的手背。
霎时,宿聿周围防备的鬼气不受控地攻向了顾七,碰到顾七臂膀时,霜雪灵气一下散开。
熟悉的霜雪气息与酒气混杂在一起,少年好像认出了人。
顾七看着他的眼神中从警惕疑惑到游离走神,眼睛半垂着似乎在想着什么,身周的鬼气一点点地往外冒,却又在下一刻收了回去。这种警惕的模样是顾七从未见过的,比南坞山时更锋利些,眉眼间却留存着少年时的狡黠……但很快那双眼睛就带着几分困倦,有点茫然,竭力地想压制着什么,摇摇晃晃地往前栽。
少年的额间一下抵在顾七的肩膀上,半垂的眼皮动了动,凌乱的白发往前落了几缕,搭在身上的外衣松松垮垮地落下,像是终于卸去了某些防备,却还是有点控不住乱窜的鬼气。
“宿聿?”
没过半会,顾七就听到了身前微弱的呼吸声,烈酒的气息在呼吸间蔓延,酒气洒在彼此之间,最后变成了平稳的呼吸声。
睡着了啊……
顾七抬起的手稍顿,哑然失笑。
最后慢慢地抚平了少年身后鬼气,取走了他虚虚握着的酒葫芦。
还是像以前那么乱来……这种酒也敢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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