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得到了康熙的准许,从这天起,安清便可以自由出入畅春园和丰泽园。
第二日一早,她带着一应需要的东西去了丰泽园。
安清过来时,丰泽园的李管事早早等在门口,他身后还带了两个农人。
“五福晋,这是张老农和王老农,两人都是侍弄田地的老把式了,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李管事笑着介绍道。
“草民见过五福晋。”两个农人拱手行礼道。
安清轻抬了抬手,示意两人免礼。
这两个农人昨日她也见过,能跟在康熙身边的,定是有些本事。
“昨日交代你做的事怎么样了?”她看着李管事问道。
李管事回:“回五福晋的话,奴才按照您的吩咐,已经让人把那田边的秧苗清理出来了,要不您先去瞧瞧,若是有什么不妥的,奴才立马让人处理。”
安清轻点了点头,指了指身后道:“成,那你先找几个人来,把我后面那马车上的东西都搬到那地里去。”
李管事自是满口应了下来,转身吩咐了几个人帮安清搬东西。
只是,当他看到那车上是一排盖了盖子的木桶时,不由有些纳闷这里面都装的什么,难道五福晋准备用这些东西治那青风病?
安清领着一行人来到了那块稻田,见与旁边稻田挨着的那些染了病的秧苗已经被清理了,还按照她昨日临走前交代的那般撒上了些草木灰。
她下意识点了点头:“不错,处理的很好。”
李管事见安清满意,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不知这五福晋的脾气,生怕差事办的让她不满意,再惹怒了贵人,所以,昨日安清一交代下来,他便马不停蹄地亲自盯着人干的,就是生怕出了一丝纰漏。
安清站在地头看着眼前这块染了病的稻田,目测大概有大半亩地的样子,分成八份的话,每份不到一分地,也不小了,也够折腾了。
她昨日一共让麦冬准备八种东西,食盐、雄黄、砒霜、生石灰、辣椒、大蒜、乌桕叶、烟草,这些其实都能用来制作土农药,只是防治的对象不同罢了。
就比如食盐,按照一定的比例用水稀释后,喷洒在小麦上能防治小麦锈病,而雄黄一定比例的水煮沸稀释后,喷洒便能防治蚜虫等等。
安清的打算是把这八种东西按照不同的比例,依次在那八小块地里进行实验,一次一次的尝试,剂量比例也一点点增加,制造出一种是经过反复试验最后才成功的情况。
不过,这次她使用的都是单一植物性的土农药,操作起来比较简单,其实还有些混合方剂,就是不同植物性土农药,按照配制比例混合在一起,制作出的土农药方剂。
像这种土农药方剂比较复杂,这会拿出定是不合适的,好在这稻瘟病用单一植物性土农药就够了,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总得一步步来啊,这其实就相当于一个破窗效应。
待康
熙及众人慢慢接受了她擅长种地,且还有着旁人没有的天赋时,那时不管她再做出什么来,旁人也许会惊讶,但绝不会怀疑她。
安清招呼翠柳和小喜子他们过来,用麻绳先把这块地分成八个差不多的试验田,然后相应的做好标记后,她便可以开始了。
那八个木桶里是她提前制作好的土农药,这边一打开,李管事和那两个老农便忍不住凑了过来。
“五福晋,您这些都是什么啊?”李管事忍不住问道。
他瞧着一个桶里红彤彤的,还有些呛鼻子,应该是辣椒水吧,旁边那桶里好像有大蒜味,不知那桶里还有烟草味,其他的他便分辨不出来了。
安清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见张老农正伸着脖子往一个木桶前凑,似是想闻闻,她忙出声道:“别碰,那桶里是砒霜水。”
什么?砒霜!
张老农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脸唰的就白了。
好险,那可是砒霜啊,要是一不小心误食了,那还了得。
李管事也是吓一跳,怪不得刚刚五福晋让人搬木桶时小心些,她身边那宫女更是盯得很紧,确保没撒出来一丁点才放那些搬东西的人离开。
安清见他们的样子,也没多做解释,只是说道:“我这里没什么事了,你们先忙去吧,别耽误皇阿玛的正事。”
李管事哪里能放心呀,这毕竟是剧毒,“五福晋,要不奴才找些人过来,要怎么做您说一声,让他们做就成。”
安清却摆了摆手,说道:“没事,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李管事见她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带着两个农人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等到走远了后,那两个农人才窃窃私语了起来。
“哎,老张,你说那些东西有用吗?”王老农开口道。
张老农摇了摇头,“俺觉得没啥子用,就是白折腾,旁的先不说,那辣椒和大蒜味道重,平日里用来驱赶稻田里的害虫还行,哪个能治那般霸道的青风病啊。”
王农人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谁个说不是嘛,我刚刚好像还闻到了雄黄的味道,像砒霜雄黄这种有毒的东西,俺倒是知道能用它们来诱捕害虫,可哪里好直接对着庄稼浇啊,那水稻不全被毒死了。”
“就是呀,反正俺种了一辈子的地里,这样的法子俺们是没见过。”
“俺也没见过……”
李管事走在前头,自是把两人的话都听了进去,也忍不住摇了摇头。
别说他们了,他搁这替皇上看这稻田也有十来个年头了,来来往往见过这么多农人,各地的都有,却也从没有一个这般给庄稼治病的。
这不是胡闹嘛,但没法子啊,谁让这事皇上准了,他们也只能听命办事。
罢了,左右不过是贵人一时兴起的玩闹,说不准几日这五福晋就不来了呢。
“既然五福晋说了,她那里用不着你们,那你们接下来千万把皇上那些稻田看好了,可不能再出问题了啊。”李管
事神情严肃地交代道。
这已经有一块地出了问题,若是再有什么万一,他们谁也没办法同皇上交代。
两人忙应了下来,也瞬间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匆匆朝着稻田的方向而去。
等三人离开后,安清这边也开始忙活起来了。
今日她就带了翠柳、麦冬和小喜子三个,翠柳和麦冬就不用说了,两人对这些活计不要太熟门熟路。
小喜子虽没两人懂得多,但胜在机灵,安清说什么他很快便能明白,并且严格的执行起来。
接下来,安清以适度喷洒或灌根的方式,把木桶里的土农药用在了染了病的水稻秧苗上。
因着知道哪些法子是有效的,安清其实也偷偷做了些手脚,就比如那乌桕叶,她一开始便按照正确的比例来做的,至于旁的嘛,就比较随意多了,反正那些也就是混淆视听用的,充数的而已。
只要到时候,她那实验与统计的数据上做的合理了就行。
因为发现的早,这块水稻的稻瘟病实则不算太严重,估摸着喷洒个三次土农药就成,隔五天喷洒一次的话,恰好半个月就能治好。
即便如此,但安清还是每天都会来这丰泽园,一是要做做样子嘛,毕竟她这正是努力找法子尝试的过程,再则,相比于被闷在院子里,她还是比较喜欢来这地里晃悠晃悠。
反正这丰泽园也是有休息的院子,她一般是早上过来,傍晚回去就成。
安清的小日子过的乐不思蜀,胤祺这边却忙的焦头烂额,这自打封爵后,他们这些皇子也慢慢开始参与到朝廷政事当中了,新手适应期自是要难一些。
这天晚上,胤祺回来的有点晚,据说又被康熙拉着去开会去了。
用完膳后,他照例还要再看会书,安清见他一脸疲惫的样子,忙催着他去洗澡,然后赶紧上床休息。
人都快累傻了,还这么用功做什么,保重好身子才是正道。
胤祺被推着进了浴房洗了个澡,等他再次出来时,安清正在软榻上逗雪团呢。
他笑着走了过去,也顺势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雪团是不是又长大了些啊。”
安清举着小家伙掂了掂,笑道:“长是没怎么长,但最近倒是重了不少,都快成球了。”
自打搬到这边后,小家伙整天黏着别人给它钓鱼吃,可不得胖嘛。
小家伙似是听懂安清的话,适时喵呜了两声,好像在表达自己的抗议。
安清乐得又揉了它两把,胤祺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那水稻的青风病治的怎么样了?”他问道。
安清摆了摆手,道:“别提了,今天又死了一块地的秧苗。”
今天才刚进行第二次喷药,砒霜那块试验田算是彻底废了,虽说她早就有准备了,但亲眼看到还是忍不住心塞。
没法子啊,这勾起来她农学生最深的痛,她刚上研究生那年,种了一块试验田的转基因水稻苗,但因那会没经验导致种植失败,一地
的水稻全死了,那一天可谓是她整个农学生涯最灰暗的一天。()
安清使劲甩了甩头,似是想把这不好的回忆全都甩掉似的,“别说我了,你怎么样啊,今个回来这么晚,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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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话,胤祺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罢了,她都这般沮丧了,还是别让她跟着烦心了。
“没什么事,就是被皇阿玛喊过去耽搁了一会。”
安清“哦”了一声,也没多想,“那就好,我也去洗澡了,今个累了一天,得早点休息。”
说罢,她便把雪团从腿上抱下来,然后起身去了浴房。
胤祺望着安清离开的背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他方才没她说实话,今日之所以回来这么晚,是因为被他皇阿玛叫去议事了,不仅是他,他们兄弟都在,同时还有朝中的几位重臣。
昨日两江总督递了折子上来,说是其辖区内好几个县的水稻都染上了青风病,他皇阿玛便急的不行,谁知却祸不单行,今天闽浙总督也上了折子,说其辖区水稻也出现了青风病。
要知道这些可都是大清水稻的重点种植地区啊,如今都出现了大面积的青风病,可想而知今年的收成会减产到什么地步,说句民不聊生绝不为过。
胤祺知道安清这些天都在尝试着各种法子去对付那青风病,他虽因太忙没能跟着她去丰泽园,但她摆在桌案上的那些记录他确实能看到的。
他想了想,还是觉得别给她压力了,她之前也没种过水稻,这么短的时间内又能有什么法子呢,这些也不是她该背负的。
罢了,他皇阿玛已经命户部和农政司的人去想法子去了,据说还给了他们一块染了青风病的稻田,希望能有个好结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