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长瑛径直在一楼寻了个稍偏的角落坐下
那小二跟着过来,擦了擦桌子,“小的给您擦擦,姑娘喝点什么,水果零嘴也有的。”
随意点了些东西,茶馆里重要的其实并不是口腹之欲,而是听说书。
才坐了一会,已经听到许多闲话。
什么城北江大人家的小儿子得了失心疯,什么李记猪肉脯的称缺斤少两,这其中说的最多的,确实宋长瑛认识的人,裴端。
自然是没有好话,无非是说他宦官惑主欺瞒皇帝,残害忠良,滥杀百姓之类。
倒是和宫里的传言没什么区别……
她低头喝了口茶,眼角忽然瞥见窗外匆匆掠过抹熟悉的衣角,宋长瑛收回视线,垂下眼眸若有所思。
忽然间,面前停下一个男子,目光在宋长瑛身上打量几眼,直接落座在宋长瑛对面。他衣着不凡,长得也算俊郎,只是眉目间带着几分虚浮的浪荡,落在宋长瑛脸上的目光也有几分邪气。
“良辰美景,姑娘怎么一个人吃茶?”
宋长瑛故作忧愁,眉眼微垂:“自然是心中烦闷,无处排解……”
难得路上搭讪不被姑娘慌张地躲开,这公子心里砰砰直跳,被鼓励着靠近宋长瑛,就这么拉上了对方的手握在手心。
“免贵姓孙,姑娘有什么烦忧,尽可——”
话还没说话,手腕就传来一股剧痛,不知从哪跳出个少年,满脸怒意地盯着他。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碰我家夫人!”
汉竹正要发怒,宋长瑛的眼神不轻不淡地落在他身上打量,随意问道:“你跟着我?”
汉竹一慌:“夫人见谅,公……老爷说让小的保护夫人安全。”
他有些站立不安地等着宋长瑛发火,对方却缓慢地收回视线,站起身来:“将人打发走吧。”
那被忽略的孙公子恼怒道:“给本公子站住!什么夫人老爷!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宋长瑛回头瞥了他一眼,微微含笑:“公子是谁确实不知,想来公子应该是有个当大官的爹,身上一股吃奶的味。”
周围一片哄笑声,那孙公子恼羞得满面通红,自然也说不出拿他爹来压人的话了。
重新找了个位置落座,宋长瑛一边喝茶,一边暗暗观察汉竹处理那孙公子。前几日裴端没询问自己出宫行踪时,她就隐约担心对方会派人跟着自己,只是今日才发现踪影,这才故意引对方出来。毕竟与其在暗处盯着自己,不如放在自己眼下,反而好周旋一些。
坐着等待片刻,说书的先生已经上台开讲。
汉竹处理完那孙公子,才恭恭敬敬地站在宋长瑛身边。
“你也坐吧。”见他要拒绝,宋长瑛补充道:“莫要太引人注意。”
汉竹这才拘谨地落座,只是才听了说书的讲上两句,汉竹面色一白。
这出说的是前朝宦官王贤媚主惑乱朝纲的折子,可话里话外暗示的分明就是如今的司礼监掌印裴端。
“夫、夫人,”汉竹眉头紧锁:“要不要带人把他们抓起来!”
“抓起来?”宋长瑛挑眉:“公公都没抓人,你抓他做什么。”
裴端在朝廷得罪的是内阁大臣,天下文人又是他们的学生,说书传唱,民间自然不会有什么好名声。可裴端并没有严令打杀这些议论他的人,不如说,这般坏名声实则是上面默许的——或者说,是皇帝默许的。一个嚣张狠辣无法无天,又奴颜媚主而权势滔天的宦官,因为一些小事处理掉触他眉头的大臣,才极为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