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夏收多在五六月,她是等不来及了,只能先问问去年。
县令大抵是没见过这样上门查账的,愣了片刻,才一一答上数目。
县中人丁多少,贫富强弱,虫霜旱涝,年收耗实等事必须由县令亲自注定,庞杂的事宜是每个大周县令的基本工作。
姬无拂令人拿着往年账簿来看了,确认无误,便指着账簿中明显少于别县的应授之田,问道:“这几年里,授田比之从前差了这么多,可我见城中庶民也不多,这田地都往何处去了?”
县令长揖后,回答:“此地多出军户,不少田地都被授予有功的军士,再有就是州中有一香火鼎盛的寺院,颇受百姓推崇,不论贵贱,竞相献田入寺。”
现今比起开国之初,人口翻了两倍有余,田地不足,均田也要打折扣。而勋爵贵族与文武官员到了一定的品级,就会被授予免税的大片永业田。除此以外,还有一处是没有被规范在税法内的,就是僧侣。
寺庙受信徒供奉,名下的田地又免税,不少大户便趁此与寺庙联合躲避税赋。
如果县令没有与寺庙同流合污的话,这事确实怪不得县令。
第229章
姬无拂在县里停留三日, 观察县衙内外形状,眼见大体没有差错,也就高高抬手, 不再直白地与人计较。漫长旅途的见闻, 已经让她明白,这个县里的百姓过得尚可, 不能如数授田的原因太多, 最主要的是县中田地不足。
不是县令不想, 而是这片地方确实翻不出那么多的田地来授予庶民了。
立国之初民力凋敝, 土地富余而无人耕种,如今不但人数翻倍, 授田的人也增加了女丁, 各地豪强又多吃多占, 流民愈众,民生太苦宗教就要占据一席之地。
大多数的宗教给予人几分慰藉之余,肖想的依然是信徒的财帛田地。
此地的县令能如实告诉她难处, 至少说明人大概率没和寺院沆瀣一气,已经算是不错了。
离开县城后,姬无拂的心情肉眼可见的低落, 校尉见了就安慰:“人嘛,总是喜欢荣华富贵、长长久久, 这是人性,食色性也。”
姬无拂出身好,这辈子不考虑吃穿用住,走到哪儿都有人招待, 恨不得塞满了她的行囊才能安心。受到这份富贵无极的好处,她自然也说不出强求妾臣清廉律己的傻话, 这是几乎不可能做到的,千古成圣者不过寥寥数人。
品尝到权力的滋味,如何愿意放手?
姬无拂在宽敞的马车里滚了滚,抬起头看校尉,眼睛清亮:“其实我心底明白,很多事都不好说的,错的未必只是人。”现如今的制度下,贪官污吏必然源源不断,无论律法典籍中的规矩写得多明细,执笔的是人,行事的是人,做主的是人,终究要屈服于欲望的。
她也一样。
真让她彻底抛弃亲王的尊荣,去做个试图改变世界、追求平等的“疯子”,她也舍不得、放不下。
从姬无拂降生起,她就被泡在蜜罐中,理所当然地被世上所有人尊敬、爱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