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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新官上任不断挑刺的谢大学士、现在的谢尚书都对这个遭了瘟似的倒霉的下属深表同情, 不是每个人都能处惊不变地接受满大街的百姓和日日相对的同僚窃窃私语自家丑闻的。

谢大学士向阿四表露了自己的评价:“赵家这一代竟真出了个赵吏部第二。”竟能容许外人在家宅内惹出这许多的风波。

偷来的假日里,阿四简直乐不思蜀,在快乐的生活里忘记了学习, 在某一日被谢师傅逮住,虽万般不情愿,但也只能接受现实乖乖听课。偶然听见谢师傅这般那般的对同僚的褒贬, 阿四也只能含蓄地笑:“这丢脸的又不是赵娘子,外人只能同情的。要我说, 还是玉照阿姊惨一些。”

谢大学士才不上小孩的当,随口敷衍:“或许吧,你别落了课业,我好好地给你讲完史, 也算是大功告成了。”

阿四坚持不懈地把话题往歪带:“只比崔大郎大三岁的赵娘子都已经任职十余年了,怎么崔大郎年纪轻轻的就知道四处玩乐, 都不去试一试科举么?”

“科举?你是年年去尚书省看人考试,半点也不把考卷看进去呀。”谢大学士气笑了,手指敲桌板,“你再不用心点学,再过二十年,你也没胆子去下场科考。”

不等谢大学士的长篇大论洋洋洒洒盖在阿四头上,外面来人传唤谢大学士前往政事堂。谢大学士无奈住嘴,抽身离开前点了一弘文馆的学士监督阿四。

学士一板一眼地问阿四有何不明白的地方?

阿四道:“我想不通,为什么有些人似乎都不大重视科举。”科举考场的公平也好,入场的资格也好,总是显得马马虎虎的。这可是朝廷取士的重要途径,甚至阿四从前只知道这个。

学士遂问:“大周上下共有两万左右的大小官员,公主可知道其中有多少是科举出身的?”

阿四回想身边见过的官员,随便猜个数字:“八千?”

“三千。”学士眼中是阿四不懂的深沉,“这还只是官员,没有算上胥吏。要是把胥吏也包含在内,科举出身的官吏不足百一。”

这倒是阿四闻所未闻的,她追问:“那更多的人来自哪里?”

学士很难不笑,她和阿四对视。片刻后,阿四“啊”一声,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

弘文馆本身就是一个不用参加科举就能入仕的途径,再有的恩荫出仕、权贵举荐……更多的时候财富和权力只流传在血脉之中,极少数逆袭的人才,正因人数稀少才被大肆宣扬。

科举固然是一条通天大道,但对于更多的凡人来说,更像是一个传说,是望梅止渴中的青梅。

曹操虚构的青梅安抚了口渴躁动的士兵,一步登天的科举也能给天下不安于室的读书人幻想。也正因此,维持科举的另一重要原因就是,科举能带来社会稳定。不期然的,阿四想到了爱情,自古以来爱情在很多时候都扮演了“不安定的因素”,实际上也只是一种幻想。

以此类推,各种各样的信仰也是如此,总归是给人一个逃避现实的去处,安抚人心,维持现状。

还是那句话,非科举出身不为相,仅仅在“相”级的官员选任中,科举出身会占优势。

阿四有些失落,轻轻合拢手里攒紧的书册,似叹似惋:“我总觉得科举这事是很要紧的,若是连这最后一点希望都没了,真难想象人间会有多么动荡。”

学士微笑着翻开书页:“公主年方八岁,不必杞人忧天,这书还是要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