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的灯明亮得外面一眼就能瞧见,柳娘洗手入内,催促阿四上床歇息:“这个时辰可不早了,就算明日是四娘生辰不必早起去上课,也不能睡得太晚。”
她脱去履,走近阿四,“还有啊,我要多谢四娘今夜惦记我,十多位内相、相公、以及大王,唯我有四娘关怀,有人在甘露殿外问候。”
虽然炎炎夏日里夜晚也不甚寒凉,但这份心意总是很难得的。尤其配上她人的表情,更是喜人。
“这些都不算什么,嬷嬷来坐。”阿四雀跃地拉着柳娘坐在床边,迫不及待地问:“三姊怎么样了?可有受到什么严苛的处罚?”
柳娘抬手把阿四额边碎发抚入耳后,笑道:“宋王的性子是连谢大学士都把握不住的滑手,怎么会将自己置于无法摆脱的险境?今夜圣上与诸位大王都不见笑意,唯独宋王笑得开怀。就我看来,怕是今夜唯独宋王达成了自己的期望。念在宋王是失手所为,一是削食邑、再者她要跟随闵大将军一起去北境了。”
食实封才是要紧的,至于食邑大差不差吧。
论起放火烧屋的罪过,这样的处罚已经是轻而又轻了。就连后面这项类似流放的处罚,大概率也是姬宴平自己求来的。
阿四听得有趣,又问:“阿姊什么时候回来?总不能和鸣阿姊一样长长久久地待在北境吧?”
“这就要看圣上和闵大将军的安排了,不过,若是宋王乐意,总是能回来的。”柳娘道。
那倒也是,除了姬宴平自己,谁也替她做不了决定。
阿四不再纠结这个,而是靠在柳娘手边问:“嬷嬷是明日离开吗?”
柳娘含笑颔首:“我快到致仕的年纪了,托四娘的福,或许会在光禄寺做一闲职,今后见面的时候还多着。听说四娘已经定下合适的内官人选了?四娘学着办事了,这是很好的事情。”
平白又得了一句夸奖,阿四兴致很高:“是了,我记得嬷嬷之前说过,最好让我自己选一个喜欢的。这个……我也没问名字,她从前是在凌烟阁管事的。我瞧着她还算顺眼,正好凌烟阁没了,所以叫她来丹阳阁也不错。”
“真是好运气。”柳娘说,“我也曾见过她的,她叫神雪姑,是个很不错的人,知恩懂礼,应该能和四娘相处的很好。”
阿四揉揉耳朵:“姓神?真是稀奇。”
柳娘笑语:“据说是源自神农后人,少见些,朝中早些年出过一个神姓的进士,她应该就是那家落败后送入宫的了。”她拉开四娘蹂躏耳朵的手,顺带抚摸阿四后脑处的头发,“瞧瞧我们四娘,都困成什么样了。发丝干透,该睡觉了。”
阿四翻身歪进卧床,侧首问:“那我明早起来,嬷嬷还会在吗?”
柳娘说:“今夜我就坐在这儿陪四娘。”
阿四放松身体,困倦地说:“那嬷嬷还是回去睡吧,坐着太辛苦。我半夜也醒不来的,明天见吧。”柳娘掖好被角,放下床边帷幔,轻手轻脚地退出里屋。
早膳时柳娘如约端来餐饭,如昨夜所言,陪伴在阿四身边。
阿四慢慢地吃完、漱口,说:“有时候我也觉得,嬷嬷、孟妈妈和我相处一段时日就离开是对的。人是不能总围着另一个人打转的,彼此独立才会成为更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