驳宫教博士的话,不知道是对宫教博士的话习以为常,还是从不辩驳长者的话。但无论哪一点都一样,宫教博士的本意大概率不是教会他们养花,而是教会他们服从。
两个男孩的性子本就是柔顺的,这下更是安静。阿四装模作样观察花草一刻钟,都没能听见两个伴读的声音,完全是力士那夹带私货的教导声响。
难道俩伴读真是为她学的养花?有点古怪。
阿四从不拿这种问题放在心里,必须今天就弄明白。她大大咧咧地进门,打断了里面的教学,向三个人打个招呼:“这是在做什么?”
闵玄璧和往常一样带着阿史那舍尔向阿四见礼,阿史那舍尔比阿四还要小一岁,但礼节已经做的很齐整了,至少比起阿四蹩脚的礼仪好。毕竟阿四日常也碰不上几个需要见礼的人,但阿史那舍尔是男孩,要求严格些,即使是平辈的伴读也要相互见礼,用的多了自然就得心应手了。
阿四溜达到他们教学用的陶盆便瞥眼,问宫教博士:“这里面是什么种子?”
宫教博士年纪不小,满脸的褶子随笑容弯到一处,“这是两位小公子专门为四公主种的凤仙,有诗云:香红嫩绿正开时,冷蝶饥蜂两不知。此际最宜何处看,朝阳初上碧梧枝。凤仙花开时犹如飞凤,正适合四公主。”
阿四对层出不穷的夸奖话已经听免疫了,她随便点点头,先看一棍子打不出一句话的阿史那舍尔,最终还是问闵玄璧:“你们怎么突然开始做这个了?”
“见四娘总是去翰林院摘花,以为养花很有趣,就想试试。”闵玄璧回答。
实则,是他的两个乳母出的主意,她们认为是闵玄璧太过无趣,和阿四没可聊的才会被经常撇开。于是乳母提议学着养花,或许能讨好阿四,拉进两人的关系。
闵玄璧是个体贴的好孩子,自然不会往外说自家乳母的坏话,虽然闵玄璧觉得这种想法有些歪,但他顺从惯了,学什么都是学,也就听乳母的请来宫教博士。
阿四恍然,以为是闵玄璧觉得自己太过冷淡两人,连翰林院的事都撇下他们。她低头再看一眼光秃秃的陶盆,反思了一会儿,认为这都是闵玄璧的错,这种遮遮掩掩的性子最讨人厌了。
“噢,这样啊,”她记得舍己为国驻守边关多年的闵明月,确实不好太偏向,于是她招来承欢殿的内官,指着俩伴读说,“之后就带着他们俩去翰林院找那个……养花的学士学吧。”
说来有点不好意思,阿四热衷辣手摧花的对象,那些花的养花人的姓名她根本没注意过。
承欢殿原先的内官跟着姬若水离开了,新上任的是掖庭调来的新面孔,看着干练,说也少:“喏。”
交代完,阿四准备离开前按照内心的恶劣想法,眼疾手快地掐了一把阿史那舍尔的圆脸,手感像他的脾气一样软,她嘿嘿笑:“真可爱啊。”
心里想的却是:真可怜的模样啊。
虽然可爱和可怜在某些时候是相通的,但阿四总觉得有些楚楚可怜是会让人升起恶意的。
一个漂亮的、无依靠的、性格软和、欺负也不会为之付出代价的孩子,阿史那舍尔简直占满了。
“唔……”阿史那舍尔不负众望地开始蓄泪,碧绿的眼睛泪汪汪的,清透的湖水晃了又晃,终究没溢出来。
闵玄璧立刻俯身去哄,小孩子哄更小的孩子,看着多少有点滑稽。乳母紧跟着围上去,慢慢劝着阿史那舍尔,不停在说:“四公主是喜欢你,才玩闹了一下,小王子别难过。”
阿四听得瘪嘴,她才不喜欢嘞。
但是她欺负人了嘛,总得给个台阶下,转身溜溜达达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