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敏听了却说:“给她倒一杯热水吧,一路吹过来手脚肯定是冰冷的,
喝点热水暖暖身体,免得感冒。”
年轻护士也看出了何大丫的害羞,就听叶敏的话倒了杯热水给她。
何大丫手脚确实是冰冷的,哪怕裹上了棉被也很难暖和起来,直到从年轻护士手里接过装着热水的搪瓷杯,暖意从手心一点点蔓延才觉得好受了些。
何大丫暖身体的时候,叶敏简单给何国庆做完了检查,是风寒引起的高热,当务之急是退烧。
退烧办法很多,除了用冷水毛巾敷头部的物理降温,还有口服复方阿司匹林或用柴胡注射液的药物降温,以及针灸。但物理降温速度慢,一般西医偏向于药物降温,中医如果是董老,会直接选择针灸。
但叶敏学针灸不到半年,这个月才开始独立给人施针,所以针灸前习惯询问一下病人家属。
可何大丫今年才十岁出头,显然没法做这个主。丁杨倒是成年人,可他只是邻居,不是病人家属,也没法做主。
而且她和何家的关系实在微妙,虽然她和何营长本人是没有结仇,但魏春花是在和她吵架后被送回老家的。
是,魏春花已经因为出轨和何营长离婚了,四个孩子都跟了何营长,但她依然是何国庆的亲生母亲。以她胡搅蛮缠的个性,万一治疗后何国庆出现问题,这事不好扯清。
但话说回来,风寒引起的发热不算重症,这段时间叶敏独立治过不下十例,没有出现过任何问题。
况且,如果跟着董老学了那么久,她连这么基础的病都治不好,或者说没有信心治好,那她不如趁早收拾东西回家带孩子。
因此,虽然有过犹豫,但叶敏很快下定了决心,让护士准备针灸用具,做施针准备。
针灸过程并不复杂,只是何国庆年纪太小,耐不住针扎进肉里的疼,动弹得厉害。好在丁杨还在,叶敏让他帮忙,很快完成了施针过程。
施针后何国庆的烧虽然退了下去,但感冒容易反复发热,所以叶敏没有让丁杨直接把人送回去,而是让何大丫陪弟弟留下,住院观察一天。
另外考虑到何营长不管是,何大丫姐妹几l个太小,不会煎药,叶敏就没给何国庆开中药,而是把何国庆转给一起值班的西医,让对方给他开对症的西药。
何国庆后,这一晚叶敏又接了三四个病人。
人不是一起来的,基本看完前一个病人,躺下眯不到半小时下一个病人就来了。整个晚上下来,叶敏睡着的时间满打满算也不到三个小时。
次日早上下班时,叶敏眼睛下方不但有了黑眼圈,整个人还有些头昏脑涨。
直到走进食堂,吃到热腾腾的汤粉,整个人才算活过来。
但她没清醒多久,吃完回到家匆匆洗完澡,进到房间她倒头就睡,连孟城爷仨什么时候出门的都不知道。
一觉睡到中午十二点多,叶敏被带着饭菜和安安过来的两朵云叫醒。
叶敏还没睡好,坐到饭桌前还在打哈欠,想到吃完还要继续睡,也懒得刷牙,看着钱晓云给安安分好饭菜,
拿起筷子就开吃。
吃饭时,钱晓云说起昨晚的事:“二丫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和丁杨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过去一看才知道是国庆发烧了,恰好何营长不在家,她们姐妹三个不知道该怎么办。”
叶敏说道:“昨晚大丫也哭得挺厉害,到医院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身上外套也没穿一件,人冻得直哆嗦。”
“所以这一个家庭里,孩子再懂事,再能干,没个大人也不行。”钱晓云说这话倒不是觉得何营长应该再娶,而是觉得他做得不到位,说道,“虽然何营长昨晚不在家是为了工作,可咱们大院里的这些男人谁的工作不多?可其他人除了出任务或者带队拉练,也没像他这样三天两头不回家啊。”
叶敏对何营长观感也比较复杂,虽然明面上看这人是个正派的,就是运气不好,讨了魏春花当媳妇。但叶敏始终觉得,他不管是为人丈夫,还是做人父亲,都不算称职。
听钱晓云这么说,她便也附和道:“我也觉得,要是他没离婚,媳妇在部队也就算了,家里只有几l个孩子还这样,确实有点不负责任。”
旁边一直埋头吃饭的冯爱云听到这里问:“你们说的何营长是不是三团的?”
“是他,”叶敏点头,又说,“咱们大院也没其他姓何的营长。”
部队家属院里虽然住了有两百多户,其中不乏同姓的军官,但同姓级别还一样的概率很小,所以姓氏加上职位,基本能精确到个人。
不过冯爱云虽然住在家属院,但她毕竟不是军属,又是未婚,不好往已婚军嫂堆里凑。而她姑父性格严肃,姑姑因为是姑父续娶的妻子,前面子女又大了,很怕被人挑错,平时做人非常谨慎,从不在家说三道四。
所以冯爱云的消息渠道比叶敏她们滞后不少,八卦基本都是听医院同事说的。但她跟同事们关系也很普通,哪怕是最初卫生所里的同事,也仅仅是相处融洽了,没到能互相说八卦的程度。
因此何营长家发生的事,她是不怎么清楚的。而且她虽然在家属院里住了好几l年,但到现在人都没认全,听叶敏她们聊起何营长,也不敢确定是自己认识的那个。
得到叶敏的肯定回答,冯爱云惊讶问:“何营长他离婚了?”
叶敏和钱晓云也很惊讶,几l个月前魏春花给何营长戴了帽子这事在大院里传得沸沸扬扬,冯爱云居然不知道?
于是两人好好给冯爱云科普了一番前因后果。
期间冯爱云几l次瞪大眼睛,也几l次皱起眉毛,最后一脸纠结道:“这样看,魏春花确实不是良配,何营长跟她离婚也不算坏事?”
“好事坏事不好说,魏春花也可能真不是良配,但何营长这个人问题其实也挺大,他这种人,说好听了是一心为公,说难听了就是不负责任。”
以前叶敏也疑惑过,明面上看,何营长这个人似乎没什么问题。
在送魏春花回老家这件事上,他虽然坚决到有些冷酷,但这也是明事理的一种表现
。而且魏春花被送回老家,对叶敏来说是有好处的,大院里少了一个总盯着她找茬的人,她住得也能舒服点。
但她始终对何营长这个人生不出一点好感,甚至惯性把他往坏处想。
今天听了钱晓云的话,叶敏明白了原因。
何营长跟他爸其实是同一种人,他们都一心扑在了工作上,忽视甚至是漠视家庭。外人看他们,会觉得他们是好人,大公无私,但只有被他们忽视的家人才会知道,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是什么滋味。
叶敏问道:“何营长上午去医院看孩子了吗?”
钱晓云摇头:“应该没有。”
“他会不会是不知道这件事?”冯爱云出声问。
“丁杨早上出门前说会找人给何营长带话。”钱晓云说完又道,“也说不准,也许何营长上午有事脱不开身,现在已经去医院看孩子了。”
“希望吧。”
叶敏耸肩,转头去问冯爱云:“你跟何营长打过交道?”
叶敏这么问只是觉得说起何营长时,冯爱云的表情有点奇怪,没到有好感的程度,但可以看出她对何营长印象不错。
而冯爱云的回答也印证了叶敏的猜想,她说:“见过一次,前段时间我去县里给我爸妈打电话,经过人少的街道时碰到几l个小青年拦路……”
虽然冯爱云说得轻描淡写,但叶敏和钱晓云都没把这当成小事,不等她说完便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他们想对我动手的时候,何营长出现把他们打跑了。”冯爱云表情有些可惜,“本来何营长是想把他们抓进派出所的,但他们有四个人,他就一个,还带着我这个拖累,没敢下狠手,让人跑了。”
叶敏点头,叮嘱道:“你以后去县里,最好找个人跟你一起。”
冯爱云也后怕,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那你对何营长……”
“什么?”
叶敏觉得直接问喜不喜欢太尴尬,何况冯爱云明显没到那程度,便思考了下措辞委婉问:“你对何营长……应该只是感激吧?”
“当然!”冯爱云说完反应过来,“不对你什么意思?你该不会以为我……他、我……”想不出合适的话,干脆伸手摸向叶敏额头,“你发昏了吧?”
“我是担心你分不清感激和喜欢。”叶敏拉下她的手说,“先不考虑何营长离过婚,有四个孩子,单看他这个人,我也觉得不是良配,不管谁嫁给他都要吃苦头的。”
虽然叶敏把自己和何营长扯到一起,让冯爱云很吃惊,但她知道叶敏是好心,没怎么生气,说道:“你放心,我这个人很现实的,没法不考虑何营长离过婚有四个孩子的事,就算是脑子瓦特了,我也绝对不会去给人当后妈!而且……”
冯爱云皱起眉毛:“何营长的样貌,确实不太符合我的审美。”
她没有提翟明秋,虽然她现在还没忘记他,但她已经在为此努力。如果在彻底忘记他之前遇到了合眼缘的人,她也会试着去接触。
想到这冯爱云摆手:“我差点被你绕进去了,何营长那天只是顺手帮了我一次,现在指不定都想不起我是谁,我们说这些是不是想太多了?”
叶敏想想觉得她的话也有道理,笑道:“我可能是瞎操心了。”
“我知道你这是关心我。”冯爱云给叶敏挟了块排骨,笑眯眯道,“感谢你的!”
旁边刚啃完排骨的安安看到,连忙说道:“我也,要!”
“好好好,少不了你的!”冯爱云边说边挟一块排骨放到安安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