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今今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走完这一条血淋淋的路,后?面麻生卫说?的话她也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器官、人体、各种各样惨无人道的实验器材。
她想要痛骂,嘶吼,与?这些恶魔拼了……可最终连气忿都不能表现。
因为冲动不仅救不了他们,且会?让自己也深陷泥潭。她努力保持镇定,至少在麻生卫眼前,不能透露出一丁点儿对受害者的怜悯与?愤怒。
中岛医院不算太大,麻生卫只带她参观了实验区,不到半个?小时就转回来了。
陈今今魂不守舍地坐在床边,眼睛盯着干净的地面一动不动。
女护士十分理解陈今今现在这种状态,回想自己?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也是?差不多模样,她坐在床边静静看书,试图让文字抚慰自己?亦满目疮痍的灵魂。
快到饭点?,女护士才走近些问她:“一起去吃饭吧。”
陈今今掀了下眼皮,冷冷道:“不去。”
女护士默默叹口气,没再多说?,留她自己?在这静一静,独自离开。
门刚关上的那一刻,陈今今整个?人滑下去,瘫坐在地上,身体靠着坚硬的床,再也绷不住,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她咬住手指,不敢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发泄完,赶紧擦去眼泪,深呼吸,让自己?平定?下来。
这么?多天的疑虑在今日终于有了个?确切的结论,陈今今想过日本人可能在做什么?无耻的勾当——细菌战、毒气弹……不是?没有过使用化学武器的先?例,三?七年淞沪会?战时日军就卑劣地发射毒剂炸弹,后?又?在武汉大肆使用芥子气和路易氏气,使无数军民遭受侵害。
现在,他们又?违反国际公约,用活人进行惨无人道的实验。
不,他们根本不是?人。
一个?,一个?,全是?披着人皮的鬼。
陈今今苦笑一声,鼻子又?一阵酸涩。
早在南京的时候不就见识了他们的凶残吗?这个?民族,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很快,女护士就回来了。
陈今今坐在床头,双手抱着腿,脸深深地埋在膝间,听人走到床边,对?自己?说?了句:“吃点?东西吧。”
她一点?都不想动弹,也不想吃那些肮脏的东西。
女护士将饭团往她手边送了送:“身体最重要,你不能一直不吃东西。”
陈今今已经恨透了,不管这个?女人是?做什么?的、是?否自愿,都是?这魔窟的一部分,如果可以,她恨不能扭断她的脖子。
“你明天还得工作,不打起精神会?被训斥的,他们的脾气都很古怪。”
是?,得工作,得保持体力。
陈今今抬起脸,看向几颗精致的饭团,接过来,徒手抓住一颗咬了口,新鲜的肉味充斥整个?口腔,她瞬间想起在走廊看到的那些透明罐里?面的器官。
一股巨大的恶心感涌了上来,她捂住嘴,胃里?翻江倒海,忽然翻身下床,对?着小桶呕吐起来。
女护士轻拍她的背:“要不要喝点?水?”
陈今今吐得眼泪哗哗。
女护士跪坐下来安慰她:“习惯就好了,一开始都接受不了,我现在——”她深叹口气,“我现在已经好多了。”
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陈今今推开小桶,额头无力地抵地,指甲用力地划过地板,紧紧握住。
女护士继续道:“最初我也不知?道这里?是?做这些事情的,可没办法,进来了,就难离开了。”
是?啊,没办法,没有任何?办法,以她一人之力,怎么?与?成群的畜生对?抗?怎么?救出正在受害的同胞?
怎么?办?
该怎么?办!
“我们都得接受,你要振作起来。”
陈今今腮帮子紧绷,快把牙咬碎似的。
凭什么?接受!
她推开女护士,无数骂人的话如鲠在喉。她可以难受、可以崩溃、可以觉得恶心,却单单不可以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