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的几天,邬长筠梦到过师父很多次,梦到他把自?己从寺庙带出来;梦到他一招一式教自?己戏上的功夫;梦到他红着脸骂自?己的场景;梦到与他的最?后一面?……
也梦到过林生?玉,邬长筠自?认是个生?性凉薄的人,一个助理并不值得耗费太多心?神,可能?是林生?玉的名字同师父太像,添了亲近感?,也可能?是她最?后的姿态与无畏的灵魂触动了自?己……
可她却从未在梦里见过杜召。
她很想在梦里见见他。
哪怕一次。
……
十天前。
杜召一直没与杜兴的部队会和,他率残部受编进第八十八师,撤到南京后,负责防守中华门,在城门内外构筑工事,与日军激战。
二十米外的护城河边布满战壕、铁网和机枪阵地。
日军攻势猛烈,守军坚守城门,伤亡惨重,南面?的雨花台更是昼夜血战、尸横遍野。
为阻挡日军渡河,城门前的桥被炸断,日军想方设法进城,敢死队一波波冲上。
我军顽强阻击,数次将敌军击退。
日军派以增援,火力更猛,配合炮弹对城墙轮番轰炸。
杜召去打?了个电话,要求增兵,却被上级骂了一顿,让他立马撤退。
白?解站在他身后,虽没听见电话里说了什么,但见杜召的表情,仿佛要吃人。
这些?年?,尤其这一年?,他时常看杜召骂人,却头一回听他连娘带祖宗的一串脏话,把对方骂个狗血淋头。
杜召直接摔了电话,连线都给拔了。昼夜未眠导致眼里布满红血丝,黑泥混了血糊在脸上、脖子上,浑身没有一块干净的皮肤,咬牙道:“走。”
白?解跟上去。
血战多日,日军不断增兵,今天,就算他们三头六臂,也无法抵挡上千师团和无数洋枪铁炮。
杜召给枪上膛,面?对着敌人,对身边剩下的百余兄弟说:“败局已定,上级让撤退,你们想撤就撤吧,往下关去。”
“我们不走!”
“对,我们不走,誓死守卫南京城!”
白?解笃定地注视杜召:“我也不走,就算拼尽最?后一颗子弹,也要与鬼子决战到底。”
杜召与他对视,干裂的嘴唇轻扬起来:“好兄弟。”
“别演什么兄弟情深了。”声?音从身后传来。
众人回头,见曹匡带人过来,还以为有了增援,不料他走到杜召面?前骂道:“让你撤退就撤退,不要再做无谓的牺牲,违抗多少次军令了!”
杜召一脸愤然:“这里是城南交通咽喉之地,一旦失守,日军长驱直入,南京城就没了!”
“南京已经被放弃了!你还这倔什么!昨天军队就已经陆续撤出!看在你老子是我兄弟的份上才来救你,船只有限,再不撤就出不去了!”曹匡拉拽他,“赶紧跟我走!”
杜召搡开?他,骂道:“每次都是撤退!撤退!从开?始打?就一直撤退,老子撤够了!撤你妈的,你怕死就给老子滚。”
曹匡直接给他一拳,杜召被打?一嘴血,反踹他一脚:“你有这力气?往鬼子身上砸,打?自?己人,你他妈算个屁。”
曹匡气?急败坏指着他:“从现在开?始,你的军职被撤了,别以为你打?过几场胜仗就天下无敌了,就算你是天王老子的儿?子,不服从军令,都给我滚蛋!所有人听我的,撤。”
没有人动弹。
曹匡看向其他人:“你们聋了!想被枪毙?给我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