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晚点?就知道了。”
言祈灵合起?红笺, 模样云淡风轻, 似乎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底。
此时暮色四合, 室内的灯自动燃灼起?来, 他侧眸望向那灯, 目光流转间?, 定格在对面博古架上的铜镜上。
那铜镜表面的斑驳像夏日?雪花般快速消融, 重?新变得明净如初, 光滑得能够反射出微弱烛火。
不等言祈灵收回视线,门外?钻进来个面生的小厮。
小厮进来对着他们恭敬行礼:
“言先生,士先生,前头院里出了点?事, 小的奉西?乙管家的命令,请两位先生前去看看。”
士文光并不敢答应这种突如其?来的邀约, 偷眼觑着旁边神?色莫测的男人。
把红笺塞入袖中,言祈灵垂下双手,露出完美的和煦笑容:
“你前头带路吧。”
出来时,言祈灵指尖微弹,屋内的灯就熄灭下去。
小厮回头看了眼,却没有说什么,只是?仍旧低着头匆匆往前走。
他们穿过几个圆月拱门,慢慢能听到人声嘈杂,不过那嘈杂也很有限,更像是?太多人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等他们进入那个阴霾遮盖的小院,就发现这里已经围拢了不少人。
但男女的站位分明,地位亦十分明确,基本上能说得上话的仆从才能往前站,而?中心空出条道来。
言祈灵直接走过这条道,便看到被熙熙攘攘人群遮蔽的景象。
地上铺着条破旧的草席,草席上躺着个浑身被水浸透的少女,她面庞苍白,双目无神?,口?鼻都有水痕溢出,正是?越芃芃。
她的皮肤已经泡得发白,目光无助且憎怨地望着头顶雾蒙蒙的天空,僵硬的面庞上还带着极致的恐惧,她人生最后?一刻凝固的希望与绝望,都清清楚楚地呈现出来。
不知何处而?来的苍蝇爬在她睁开的眼瞳上,慢悠悠地搓着自己的前肢。
言祈灵对越芃芃的了解不深。
但他了解无间?主。
他几乎能嗅到那股残留的浓烈灵魂气味。
这就是?无间?主最爱的,尝起?来感觉最为甜美的滋味。
无间?主热爱充斥着绝望、痛苦、憎恨、怨愤,饱蘸负面情绪的灵魂。
这种极端的情感会让无间?主在品尝时享受到美妙的刺激,产生欲罢不能的感觉。
为了追寻更多的刺激体验,无间?主会越发扭曲自己的享乐取向,最终堕入深渊。
折磨,就是?无间?主带给祂“食物”们的无上烹调过程。
越芃芃显然?被充分地享受过了,她的灵魂已经被吞噬得一干二净,连残渣都没能剩下,只余未耗尽的些许精神?气息。
她摊开的掌心有一片红迹。
那是?一个不知道用什么东西?刻出来的,红艳艳的“升”字。
溺亡。
但实际的死因不明。
士文光不想近距离看尸体,所以直等到言祈灵看完尸体回来,他才有胆子窃窃私语:
“她不是?一直待在绣楼里出不来吗?怎么突然?出来了,还死在这里?!”
“不知道。”
言祈灵答得很直白:
“但是?西?乙既然?请我们来看,肯定还会请其?它人也来看。越芃芃怎么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白家要通过这件事做文章了。”
士文光被他两句话激出半身冷汗。
不等聊更多,那请他们来的小厮果然?又来了,态度仍然?恭敬:
“既然?两位先生已经看清楚,就随小的去鱼龙堂吧。”
士文光面色顿时变得很差劲。
看过账目的两人自然?知道所谓的鱼龙堂,就是?白家一直供奉的“圣堂”。
言祈灵抬脚打算跟过去,士文光却突然?捂着肚子,艰难地说:
“抱歉,我暂时……有些肚子不舒服……能不能晚些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