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脚边,正打着滚的饭饭忽然坐了起来,仔仔细细舔着背上的毛。
成箫靠在栏杆上,呼吸着晨间微冷又清新的空气,想。
春天已经到了,他无比期待夏日的烈阳。
***
陆玖年状态调整的很快。
前段时间他躲懒不怎么接戏拍,但重新上手后效率又高的惊人。拍哪条哪条顺,几乎都是一条就过,比老戏骨们的拍摄进度还要快些。
剧组里有些新人演员,抽空便会找他来请教演技相关的问题,陆玖年有些头疼,不知道该不该去为这些年轻人解答。最后也只能向他们引荐同组更德高望重的前辈。
一次晚间他跟成箫诉苦水说难做人,成箫说他就是太谦虚。
“我觉得你就挺够格教他们的,“成箫大半夜才想起来吃晚饭,边嚼边跟陆玖年道,“你自己不也说吗?你拍戏很顺,导演评价也好。”
陆玖年人躺在床上,闻言翻了个身坐了起来,冲成箫解释道。
“那都是别人看见的,我自己知道不是那回事。”
他裹着被子,缓缓道:“从小到大,身边的人总会说我比别人更聪明些,似乎什么都能做得好。但其实不是。”
“什么东西的运行都有规律,我只是比一般人善于找到那些规律,再总结出一套适用于这个东西的公式而已。”
“数理化是这样,演戏也是这样。”
“区别在于,这样的方法用在做数理化的研究上,会更有利于我类比着一个已知结论,推进新的研究。可放到文学艺术、演绎创作上,只是耍小聪明而已。”
“我对所有角色的解读都套用一个公式,演绎时也会采取更有利于展现我自己个人特色的方式。所以我的拍摄才会顺利,我的诠释导演虽然会觉得有偏差,但也会觉得无伤大雅。”
他抱着膝,琢磨了琢磨道:“硬要说的话,其实有点像工业生产和手工打磨的差别。”
“虽然我自己并不热爱这个行业,但我最难熬的时候是靠它才养活了自己,我盼着它好,希望多一点能够仔细打磨每一个角色,热爱这份事业的人,少一点我这样得过且过的人。”
“我让新人和真正优秀的行业前辈交流,也是在离开这个行业前,给自己最后攒点人品。”
成箫静静地听着,片刻后问道:“想好了?真的不干了?”
陆玖年笑着点头:“嗯。”
“我一直记得呢,你说让我做能让我自己开心的事。”
“回到从前开始的地方,才真正让我觉得快乐。”
成箫有几瞬的静默,再出声时,他声音低沉。
“我突然明白我为什么喜欢你了。”
陆玖年愣了愣,道:“为什么?”
成箫轻声道:“因为好像无论生活崩坏到什么地步,你都有足够强大且清醒的人格,支撑你重新找回方向。“
看似虚伪又多面逢源,实则比谁都更有原则和清楚的底线。
陆玖年像成箫的盔甲,又像成箫的锚。
世人厌弃怀疑他时,陆玖年说懂他。他厌弃怀疑自己时,陆玖年说爱他。
这场虚假开始,假戏真做,入戏沉沦的爱慕下,陆玖年改变了自己,也改变了他。
电话结束前,成箫和陆玖年讲了这几天公司遇到的一个个麻烦,一桩桩烦恼,讲着讲着自己也犯了愁,丢下饭盒对陆玖年抱怨,说觉得自己公司要完。
陆玖年会骂他没出息,也会帮他想办法。
等挂了电话,成箫才发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再自以为是的,用蒙蔽去保护陆玖年。
他向陆玖年袒露脆弱,将自己的、也是他们共同的危机摆在陆玖年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