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缜实在是忙,忙起来就只能压缩睡眠时间了,于是,黎清有时下班晚了,会看见李缜趴在咖啡馆的桌子上睡着了。他还怪谨慎的,Sunday牵引绳的圈儿圈进椅子腿里,除非Sunday把他椅子掀了,否则很难溜走,只能乖乖趴着。
黎清走过去的时候,Sunday远远就见到了,立起来摇尾巴,黎清朝它“嘘”了一下。
大热天的,李缜因为带着狗,只能坐在户外的位置热得后背的衣服全部黏在皮肤上,勾勒出他宽阔的背和起伏的肩胛骨。他的脸压在手臂上,睡得很香,额头上也亮晶晶的是汗,咖啡也已经整杯喝完了,看来确实是热得慌,也困得慌。
黎清进店里要了杯冰水,把冒着小水珠的杯壁压到李缜脸上,李缜一个激灵醒过来了,压着的那半边脸全是睡痕,红了一片。
“喝了。”黎清说。
李缜把一整杯冰水一饮而尽,连冰块都全部嚼了,嘴巴里喀拉喀拉地响。黎清看他这个样子,不心疼是不可能的,但也没有办法说出口让他不要来,如果忙得一天到晚见不了面,那还怎么算谈恋爱呢?
两人一狗横穿夏夜的街心公园,散着步回去黎清的家。
公园无人,他们牵着手慢慢走,手心都腻出了一层汗也没有松手,Sunday稳重地小步走在旁边,抬头挺胸,尾巴左右乱甩。
李缜在讲他的毕业设计。
“到时候你会来的吧?”
黎清说:“当然。你的设计会和之前一样吗?”
李缜神秘地说道:“你来看了就知道了。”
黎清看过李缜之前的毕业设计稿,那是一个被汹涌海浪吞噬了半个身子的小男孩,而他的脸则被一双从天而降的手捧着,不知是否要将他从海浪中拉扯出来。而经历了这一切之后,一切应该会不一样的。
“会不一样的吧?”黎清又问道。
李缜停住脚步,看向他,一直看进他的眼睛里。这段时间里总是这样,李缜总是喜欢看他的眼睛,仿佛他的眼睛有什么特别之处,仿佛李缜之前从未看过。
从前,对视的时候李缜的灵魂只顾着退缩,生怕被这双眼睛看穿看透。牵手的时候,李缜根本没有余裕去感受黎清手心的温度,也没有余裕去感受黎清皮肤的纹路,他只忙着害怕,害怕那双手什么时候收回。
他就像一直在水底屏息潜泳,提心吊胆地过着,如今他终于浮上水面呼吸了新鲜空气,所有的听觉、视觉、触觉、嗅觉一下子爆炸性地回归到他的身体里,他近乎贪婪地听、看、嗅和感受。
他房间里的那些作品,终于都有了一双温柔的眼——黎清的眼。
“我以前根本画不出你的眼睛,”李缜说,“现在可以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