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1 / 2)

无限异常调查官 宗年 26612 字 11个月前

虽然祈行夜从始至终都在笑,但在回到调查局总部之前,除了昏睡时的无知无觉,他从未真正放松下警惕。

直到进入总部,他才终于能彻底的松了口气。

放松肌肉的瞬间,一直被意志力强行压制的疲惫感也翻涌而上,将他淹没。

和前来关切询问的众人一一打过招呼,旁敲侧击打听了他不在的这八天时间里,总部都有哪些改变,哪些提案被通过和否决。

祈行夜问得太风轻云淡,自然如闲话家常,让人丝毫提不起戒心,也随口一答,抱怨起了工作的劳累。

他笑眯眯听着,却把点滴情报牢牢记下,碎片逐渐拼凑成完整的地图。

祈行夜虽不在总部,但他自会有自己的方法,获得自己想要的一切。

明荔枝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但仍旧誓死粘在祈行夜身边,祈行夜还在和别人说话时,他就抱着祈行夜的手臂死死靠着他,哪怕已经头一点一低的打着瞌睡。

最后更是干脆睡死了过去。

祈行夜:……这是什么大型挂件。

在食堂聚餐的时候,更是同桌人都在和祈行夜快乐交谈着最近的新鲜事,一阵阵哄笑,明荔枝则筷子上还夹着肉片,人就已经张大嘴巴仰头睡了过去。

安可:“嘿嘿嘿。”

他趁机使坏,偷偷将柠檬片塞进明荔枝的嘴巴里。

明荔枝:“zzzz……咳咳!阿嚏,什么东西啊啊啊好酸!”

柠檬一呛,明荔枝两眼泪汪汪,看上去可怜巴巴,但人却是彻底清醒了。

安可:“嘿嘿嘿!”

众人哈哈大笑,旁边人指着安可笑骂,抬手“啪!”拍了他脑袋一下,却又被胡未辛拦下。

胡未辛不赞同的瞥了眼安可:“多大了。”

安可挠了挠头,嘿嘿笑得没心没肺的快乐。

得益于这片柠檬,明荔枝倒是终于清醒了过来,眼泪汪汪:“这比咖啡还有用啊!”

一群人在食堂热闹欢笑着聚餐,甚至比这几日总部各个部门的年饭还要轻松欢乐。

调查官是个尤为困难的职业。

不仅因为它的高死亡率,更因为这是一份没有上班下班的职业,个人生活几乎完全被工作侵吞,前线与后方没有分明界限。

也就使得调查官仿佛在永无止境的上班,不必盼望任何的假期,没有哪一刻是能安心躺下来说今天绝对什么都不做。

学生有假期,寻常职场人都会有休息,但调查官没有。

罗溟记得很清楚,自己刚从调查学院毕业,还是个助理调查官的时候,就听前辈说起过——‘当你完全失去自己的名字,只剩下调查官这个身份的时候,你就是正式调查官了。’

他坐在圆桌一角,定定的隔着众人晃动欢笑的身影,看向祈行夜。

青年的笑容如此灿烂,仿佛可以驱散任何阴霾。

乌云蔽日?

不用怕,太阳始终在那里。

有祈行夜在,好像就没有打不赢的仗,没有杀不死的污染物。

就连身陷污染巢穴,没有退路也没有后援,都无法打败祈行夜。

罗溟注视着祈行夜,在身边的欢笑和温暖中,忽然有些恍惚。

为什么,他的笑容永远灿烂?世间没什么能让他惧怕的吗?

就连曾经建议过自己的前辈……也早就死在数年前的污染战场上。

罗溟做调查官十年,看过太多生死,但从没见过任何一人像祈行夜这样,无法被击垮,永远生机勃勃。

他坐在原地,捏着水杯的手指无意识用力到泛白。

捧着汤碗一转身,徐台砚就看到了自家搭档亡者

祈行夜定定出神的模样。

他挑眉,笑问:“罗,你是想知道巢穴里发生了什么事?”

罗溟被拉回神智,眼神仍旧有些涣散,连徐台砚在说什么都没听清,只下意识的回应:“嗯。”

徐台砚在罗溟身边坐下:“别想了,就连祈侦探自己也搞不清楚。听医疗官说,他在巢穴里耗尽了所有力气,并且大脑遭受过剧烈碰撞,不排除短暂失忆的可能。”

不止一个人想要从祈行夜那里询问得到回答,但这一次,祈行夜却并不是在遮掩,而是真的不知道。

——在他失去意识,记忆模糊的那段时间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大脑科学即便发展到现在,也绝大多数被笼罩在浓雾里,没有人知道那个过于精密甚至远超计算机的东西,到底是怎么运作的。”

徐台砚笑眯眯:“劝你不要抱希望于哪天祈行夜忽然想起来这种事,罗。要不然,你去问问商长官?”

罗溟无语转头看搭档。

问长官?如果商长官想说,不必他问也早就告知了,但商长官什么也没说,那就意味着,要么商长官也并不清楚,要么,就是不准备告知。

询问这个动作,显得多余。

徐台砚耸耸肩,遗憾道:“那就没办法了——要不然找准祈侦探走夜路的时候,掏他麻袋?”

“趁他不注意敲他脑壳,说不定负负得正,就能敲回来了。”

罗溟:“…………”

阎王爷都要向你取经学习。

罗溟无语道:“我没有伤害祈行夜的想法,以后也不会有。”

这种不可能的提议,就不用再说了。

徐台砚故作惋惜:“那你用那种快吃了祈侦探的眼神看他?我还以为你要碰碰谁拳头更硬呢。”

罗溟正准备说什么,却有队员找过来,弯腰凑近他耳边低语。

有关于CC2777案件的汇报会议将要开始,所有当时在污染现场的队长及以上负责人,都需要到场并进行汇报,复盘梳理案件全部经过。

罗溟皱眉:“这么急?”

祈行夜和商长官才刚从现场回来,一顿饭还没有吃完,那边的会议已经开始了?

据罗溟所知,商南明在回到总部之后,就马不停蹄的参加会议,批复文件,听取汇报,一刻都没有停下来过。

祈行夜和其他出外勤的人尚有休整的时间,商南明却连一分钟的休息都没有。

现在又要开始复盘刚刚结束的CC2777案件。

就连一向被队员们明里暗里抱怨是冷酷机器人的罗溟,一时都皱眉,惊讶于商南明永不枯竭的精力,绝不浪费一分钟更不会停歇的工作方式。

来传消息的队员叹了口气:“当时其他在场的人也都在被叫回去,医疗部,特殊工作部………晋队已经在会议室了,队长您也快点过去吧。”

不仅是当时在现场的人,就连坐镇后方的情报分析部张长官,都被枫映堂叫去了。

枫映堂的理由非常充分:虽然张长官人不在现场,但是化验科的人在。

众所周知,化验科更多的是戴着眼镜沉迷研究,最擅长和仪器打交道的一群人。

让他们搞搞研究,分析下从现场拿回来的微粒还行。但让他们当着几百号与会人员、甚至诸多长官的面做汇报总结?

化验科科长紧张得每五分钟跑一趟厕所,已经快要虚脱在里面了。

张长官:“……那你就找我?”

枫映堂无辜:“诶?那张长官是想要看着化验科科长死在厕所里吗?”

张长官:“你这是道德绑架!”

枫映堂已经回身喊化验科科长:“科长,你不用来开会了,你们张长官说了

,你外勤工作辛苦了,多多休息,开会的事,他帮你去做。”

张长官:“???我什么时候说过……”

化验科科长已经感激的握住他的手,哽咽:“不愧是我们长官!爱民如子!”

张长官:“……?”

被架上火堆的张长官也不好再拒绝,只能被枫映堂推进了会议室。

临进门的时候,他还死死握住门框不撒手,咬牙切齿向枫映堂:“枫副官!你牛笔,你等哪天我抓住你的……”

枫映堂笑眯眯:“张长官在等谁呢?别堵在会议室门口——局长在后面都过不来了。”

张长官瞬间松手,被枫映堂顺势推进门内。

等他回身一看——哪有局长?

呸!满嘴谎言的枫映堂。

很多负责人都陆陆续续到场,但是最关键的两位,却始终没有出现。

商南明,和林不之。

这两位调查局权限顶峰,位高权重的人物,从所有人的视野内失去踪迹。

有长官忍不住问局长秘书:“局长什么时候来?”

眼下,还有什么比CC2777案件更要紧的事情?

这位二秘但笑不语,只弯腰致意,随即转身离开。

局长办公室大门紧闭,门外等候大厅内同样被清场。

只有贴身秘书守在大门数米之外,防止任何人靠近。

而在大厅外,局长守卫小队荷枪实弹,高度警戒。

办公室内,一片昏暗。

“啪!”

光线忽然亮起,投影影像。

一幕幕快速闪过,皆是鲜血淋漓的死亡现场,狰狞可怖,很多死者已经失去了人类的形状,变形,或融合,或集合重塑。

更像是幻想中的地外生命,或深海生物。

令人不适。

但长桌尽头,林不之双手交叉于眼前,屏幕上的影像转化成流动的光影,在他眼眸中一道道闪过,将那张本清隽的容颜映衬得危险而低沉。

终于,长桌另一旁的人抬手,暂停了影像。

商南明漠然转头:“如局长所见,这是前年至今三年间,所有污染案件对比数据。”

“局长,需要我来说吗?”

他沉声道:“污染案件比起以往,在井喷式增多。”

这是不正常的。

以C级为例。

从有污染意识,调查局并未正式建立只是一个临时的特别小组开始,一直到前年,二十年的时间,一共产生了1930起C级污染案件。

而在去年,就发生了二百起。

今年,在将要结束的现在,编号已经到了2777。

这种增长速度,太快了,远远超过过去二十年总结出来的规律。

“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商南明声线低沉:“我们的敌人发生了不可预料的变化,如果我们不知变通,依旧用从前的那一套来应对,注定会失败。”

就像牛顿推翻前人,也有后人推翻牛顿……认知在不断向前更迭,任何时代,都无法完全说自己的科学是绝对科学,绝对正确的。

对污染的认知和探索,同样需要更新迭代,任何的固步自封洋洋得意,都是危险的。

而现在,就是那个变革的瞬间。

林不之沉吟。

半晌,他问:“你想要什么?”

“实验部门。”

商南明平静道:“为了应对将要到来的新危机,我需要一个完全隶属于调查局,由我们全权掌控的科研机构。”

“局长你只需要批准文件,其他的,都交给我。”

他说起一个部门的建立,就如呼吸般

自然而随意:“人员筛选,组织架构管理,预算来源,研究方向,都由我来。”

林不之挑眉,笑了:“你说得倒是轻松。”

就算寻常人家里,想要添置一件大件家具电器,都要一家人反复商讨准备。

怎么到了商南明这里,一个耗费巨大的独立部门的建立,数亿乃至数十亿的花销,就易如反掌了?

何况,调查局并非独立于国度之外,由林不之做个说一不二的土皇帝。

调查局全权接受京城调遣和指挥,是最锋利的刀,和不可突破的防线。

这也就意味着,任何巨大的组织变动,都需要向京城汇报,由上面来决定是或不是。

不曾管理过数万人之多的庞大组织,就不会知道其中艰难,牵一发而动全身。

林不之很清楚,商南明想要的不是化验科那种小小科室,拨款买些仪器,找几个人来,再批几间实验室就能解决。

那是一个大工程。

独立于调查局现有的所有部门之外,拥有自己的长官,技术负责人,各实验室以及下属科研人员……

商南明要的,是第二个科研院。

——只属于调查局的科研院。

沉默在只有两人的办公室内蔓延。

商南明眼眸一眨不眨的平静注视着林不之,没有任何退缩之意。

林不之心中也因此了然。

对于成年人来说,职场上很多都是场面话,“下次一定”、“改天”、“有空”都只是后会无期,就此搁置。很多没有通过或不被看好的计划案,也会在被否决之后,就陷入无穷尽的流程循环中,不会再见天日。

可商南明……此刻他所坚持的,是一个准确的结果。

他很明确的在告知林不之:这不是场面话,这是我要求你坚决做到底落实的项目。

“需要到京城去吵架的倒不是你,南明,怎么不换换我们的工作?你去吵架拍桌子,我留在家里建构新部门。”

林不之微微仰身向后,轻笑着抬手,隔空点了点商南明的方向:“算计我?”

商南明漠然回望:“对外,本就是局长的职责。”

“不然你就没有存在于这里的必要了。”

“局长。”

他的咬音很重,像无形的敲打。

钢笔在林不之修长漂亮的手指间旋转。

他仰身向后,在椅子中放松下来,看着商南明不发一言。

笑意吟吟,却读不出喜怒。

不知过了多久。

钢笔忽然间不小心摔在桌面上,发出重重一声响。

“嗯?已经到了开会时间了。”

林不之看了眼手腕上的时间,挑眉笑道:“看来,我们今天要迟到了,南明。”

他缓缓站起身,率先走向办公室大门,抬手示意商南明和他一起:“要是后勤部的说要罚款,可就罚你账上了,南明。你可是罪魁祸首。”

商南明好像忘记了不久之前他还在逼迫林不之,办公室内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也顿时消散。

他点点头起身,平静道:“好。”

“不论是对是错,历史如何看待评说,我愿意做这个罪魁祸首。责任,全部在我。”

商南明神情漠然:“算我的。”

不知是说罚款,还是在说其他。

见办公室大门打开,守在门外已经隐隐有些担忧的秘书,终于能长出一口气,连忙迎了上来,低声汇报说所有负责人都已经到场,只等局长和商长官到了。

林不之点点头,正准备往会议室去,却见商南明脚下方向一转,竟然向另一边走去。

秘书瞬间心弦紧绷,暗道糟了!这是要撕破脸吗?

林不之纳闷:“南明,你干什么去?”

商南明头也没回,只有声音传过来:“饿了。”

去食堂。

秘书:“…………”

林不之讶然,随即低低笑起来,无奈摇了摇头:“这个南明啊。”

孩子大了,就有自己的想法了。

“走吧,我们先去会议室。”

林不之轻笑:“总不能让大家一直等着我们。”

秘书点头,随口想要缓和这两位之间的气氛:“商长官刚从现场回来就开始工作,八天都没有好好休息,也是该先去食堂吃口热饭再说了。”

林不之挑眉:“你真以为,他是去吃饭的?”

秘书茫然。

林不之笑得意味深长,却什么都没说。

他认识的商南明,可不是会对食物环境有所挑剔的性格。

那是落在石缝间的种子,再如何艰难,也一定会从绝境中杀出一条通天的血路,让没有人在乎的野草,展露出足以遮天蔽日的大树本来的面貌。

任何人,都无法忽略那树的存在。

看不见阳光,但会得到来自黑暗的保护。

调查局的那句标语,“于黑暗中行动”,林不之一直都不大喜欢。

有的人,不是行走于黑暗。

他本身,就是黑暗。

“那样的孩子,怎么可能会为了一口饭耽误工作……”

林不之喃喃。

恐怕在南明眼里,比工作更重要的,只有一个存在了。

“不过,局长。”

秘书忍不住问:“商长官,是否太过于在意科研部门了?不是已经有科研院了吗?”

二十几年来,调查局的所有装备,以及对污染粒子的重要研究,都由科研院来承担。

科研院也完成得非常出色,挑不出一丝错处。它所出品的武器装备,最大程度的为调查官挡下危险,甚至可以说,调查局冲在灾难的最前线,保护生命。而科研院,保护调查局。

他们相辅相成,相互扶持。

双生花,并蒂莲。不可单一存活。

在秘书的印象中,从进入调查局工作开始,科研院就始终存在,对他来说,是和空气等同的存在。

理所当然。

最关键的是,二十年来国内砸下数不尽的预算,人力物力,才建成一个科研院,其体量和规模,等同于调查局。

如果想要从零开始,在调查局内建立一个新的“科研院”……无论是时间还是钱财,他们都耗费不起。

秘书不明白,商长官不可能看不出这一点。

可又为什么要费力不讨好,重复建设造成浪费呢?那大批量的预算,留给其他部门和调查官不好吗?

秘书将自己的想法委婉向林不之说明,并谦虚寻求解答。

林不之笑着摇了摇头:“你啊,过几日离开我身边,多去一线跑跑外勤吧。”

秘书惊恐。

作为局长秘书,却被调离局长办公室,反而去到外勤……这就相当于京官离京远离皇帝,是流放。

林不之轻描淡写:“和平的日子过得久了,就以为天下皆安,世界和平?”

“你搞错了因果。正因为我们不太平,会死亡,国内才会有和平。”